【野上野下】包子逸／順流而下的夏天

圖／包子逸

南方夏季午後的雷陣雨總是又猛又急，吝於給予任何助跑與思索的機會，肥厚的雲只會潦草地飛射兩、三滴同樣肥厚的雨，彈丸似地戳擊路人臉頰，不等危機意識徹底開機，須臾間，雨勢有如暗箭刺破懸掛高空的巨型水球，「譁──」人已溼透。

在我們村莊，另一種盛行於夏季的水循環是在灌溉水圳裡漂流，最好的辦法是拿着泳圈，選一截水勢夠快的河道進行，沿途有不少方便居民洗滌物件的河階，選兩個河階下水、上岸就行。人工渠道水底平整，不如野生的危險，快上岸的時候稍微打水，控制方向不怎麼費力，如果錯過了第一個上岸機會，後面還有其他，不要無止境地漂流下去就好。孩子可以一遍一遍心甘情願玩到肩膀曬傷燙辣脫皮。

小時候住鄉間的娛樂就是各種的兜圈子，在禾埕上騎單車兜圈，或者騎出門沿着小村兜圈，兜圈子這種事看起來大同小異，但是我們儘可能地在重複的路線中自我娛樂，所以嚴格來說每一次的兜圈都是嶄新的。在這些兜圈的過程中，我們心目中假想的頭號大魔王就是「上背」（相對上游位置）某戶親戚家的迷你犬，牠很小但追逐我們的氣勢很瘋狂，媲美沼澤裡憤怒的鱷魚，我常常覺得牠的夢想就是嚼爛路人的腿；第二危機就是午後雷陣雨了，要比速度，它永遠略勝一籌。

英文字loop無論視覺或聽覺上都給人兜圈的印象，弔詭的是這種循環不容易讓人聯想到在滾輪上跑步的悲慘老鼠（單向度生活的象徵），反而具備輕快、中性且絲滑的氣氛，就好像循環播放的音樂，通常都是自己喜歡的。至於那兩個O字，因爲夏天冒泡的回憶，總讓我想到輕盈飽滿的游泳圈，或者牽動軸煉悠閒前滑的淑女車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