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學生返校煩惱:封校管理物價上漲 宅家多月忙補欠帳

(原標題:大學生重返高校的“煩惱”:封校管理物價上漲、宅家多月忙“補欠帳”)

闊別漫長的假期,重新回到學校,對伊曉秋而言就是一次解放。“對,就是解放”,她篤定地說道。

伊曉秋是北京一所重點高校研二學生,兩週前,伊曉秋接到了學校的通知:研二年級學生可以在9月7日返回校園

疫情期間,伊曉秋整日封閉在家中,每天除了與家人溝通外顯少與外界交流,這也導致了她在心理上出現一些不適——這些症狀包括:無緣無故哭泣、心情持續低迷、無法正常進入學習狀態

7月的一天,伊曉秋在北京大學第六醫院被確診爲中度抑鬱症,需要用藥物進行治療。

“其實對於學生羣體而言,學校就是一個小社會。從1月放假到9月,有8個月時間我們是一個被切斷了社會關係的狀態。伊曉秋說道。

伊曉秋的家庭代表了一部分來自農村的大學生家庭,沒有可以投入學習的環境,疫情好轉後,大部分同齡人和家長迴流到城市打工,留守在村子裡只有老人和年幼的孩童”。

現在,伊曉秋正在瘋狂地趕着上學後需要提交的作業,她把這些形容爲“欠賬”。在“卡殼”8個月後,伊曉秋需要讓自己的人生齒輪重新轉動起來。

根據教育部安排,今年全國30個省(市、區)已確定秋季開學時間,除新疆因目前疫情防控形勢,9月1日啓用線上教學外,其餘省(市、區)均在8月15日到10月10日期間按照分期、分批和錯時、錯峰開學進行。

這意味着在兩個月內,數千萬學生正在返回校園,並開始逐一面對從“校園封閉式管理”、畢業論文、實習到就業等一連串的挑戰。

“去日苦多”

8月29號,在從家踏向駛往長沙校園的列車上,王皓想到了曹操的《短歌行》中的一句詩詞:“譬如朝露,去日苦多”。

等待迎接他的校園與往日並沒有什麼不同,但作爲一名即將面臨畢業的大四應屆生,王皓珍惜爲數不多的校園時光,在比學校規定的時間提前近22天離開了家門的他,感覺在這樣一個時間點離開家,是對過去狀態的一種告別。

“因爲疫情在家頹廢了一段時間。現在回到學校是會有更多的任務和期待的,而就大四而言,只剩下這一年時光。在這樣的時間點,它對我意味着更多的意義。”王皓說道。

孟然也是迫不及待的。去年9月剛剛入讀研一的孟然,僅僅上了4個月的課程,就面臨疫情中8個月的停課。一晃研二,進入9月之後,秋招在即,現在已經到了網申、篩選簡歷的關鍵階段

2020年受到疫情影響,一部分2021屆應屆生的實習是在網上完成的。孟然告訴經濟觀察報,透過攝像頭,與領導進行簡單的溝通,這樣的實習經驗只能幫他簡單瞭解公司的概貌、熟悉下工作流程,難談效果。“彷彿是重溫了一次在線上網課經歷”,孟然說道。

今年上半年爲了保證教學安排,教育部門啓動了“停課不停學”行動。包括孟然在內的許多學生都對網課的經歷記憶猶新。“一個班級三十幾個人,受制於居家環境,多數同學都沒有打開攝像頭,老師對着關閉的攝像頭好像是在對着空氣講課。“孟然說道。

最糟糕的體驗不止於此,一位高校化學老師對經濟觀察報表示,整個疫情期間,工作任務並沒有停止,反而比以前更爲忙碌。

伊曉秋告訴記者,她的專業課老師在上學期最後一次課程結束後,對着屏幕長輸一口氣,慶幸這樣在線上課的日子終於結束。

孟然如今還在實習單位賣力工作着,畢竟如果能在實習期間取得PASS卡,也意味着秋招的時候他可以直接進入工行工作。不忙的時候,他偶爾會向國企、央企投遞一兩份簡歷。“現在網申剛剛開始,還處於起步階段。自己抽空還要忙畢業論文,也沒有多少空閒時間。”孟然說道。由於疫情造成今年上半學期課程都沒有上課,所以下半年只想多蹭些課程把之前沒有上過的課彌補回來,再多去感受一下後期上課的時光。

一位北京高校學生告訴經濟觀察報,在短暫經歷了兩份線上實習後,現在只專注找線下實習。一方面,除了媒體編輯等工作崗位,線上實習體驗並不好;另一方面,學校課程太多,每週只有一天的空閒時間。

校園煩惱

儘管急迫,孟然返校還需要完成一些特定流程,根據孟然所在學校的要求,回到北京的他需要提交一系列申請覈驗材料:本人及共同居住人的健康狀況和行動軌跡、健康寶、國務院客戶端通信大數據形成卡、7日內核算檢測陰性結果以及一張手寫個人承諾書

高校防控政策並未鬆懈,這也意味着返校的學生需要經歷一些短暫的“不適”和“煩惱”。

按照教育部下達的指令,各地區可根據自己的情況來制定防範措施。在這一指令下,絕大部分學校所出臺的管理措施是要求封閉式校園生活,非必要不允許出校門

一位北京高校的學生告訴經濟觀察報,從8月27日封校後自己就沒有再出過校門。根據其所在學校出臺的規定,只有實習、生病等特殊情況經審批後方可出校。而學校教職工及其家屬可以隨意出校,這種感覺令他非常難受。“封閉校門導致了學校超市、餐廳價格呈現明顯上升趨勢。比如,校園裡一桶泡麪最低6元錢,其它泡麪的價格普遍也在7.5元。餅乾一類的零食價格是在十幾到二十幾元之間,巨峰葡萄在學校是13元/kg,而校外1kg才僅僅8元,而這些都是均價”,該學生表示。

這位學生希望可以早點解封校園,出入自由,這樣自己去找兼職或者實習不用受限。

伊曉秋察覺到近期校園論壇中,不斷有人呼籲學校校門不要完全封閉。一方面,她這覺這樣做很不合理。“如果學生出入校園受到嚴格管控,那麼對於即將開啓的秋招,需要面試的畢業生而言太不方便了,但另一方面,萬一有病毒無意中被帶入校園後果也是不堪設想”,伊曉秋表示。在她看來,這就是疫情讓人苦惱的地方,看似每一方都有道理,都有不得已苦衷,但確確實實又讓每一方感覺變成了受害者。

理工科學生成爲了受疫情衝擊最嚴重的一批人。上述高校化學老師告訴經濟觀察報,因爲疫情上半學期的實驗課程都已經停止,重啓校園之後,系裡已經通知會在接下來的時間把之前的課程補回。“但即使是這樣,也很難言完全補回。畢竟對於有些即將畢業的學生而言,他們馬上還有面臨就業壓力。所以高校理工科學生是最爲迫切想向回到研究環境當中去的。畢竟這樣才能進入實驗,一起討論進展。”他說。

即將保研的王皓顯然更加從容,他承認大四是一個焦慮感急劇上升的階段。同學會面臨考研還是工作的抉擇,也會面對初入職場找工作的不順利。但他卻不認同這種焦慮感,認爲現在選擇的糾結、焦慮是因爲之前學生沒有完成積澱的過程。“如果前三年積澱足夠多,大四本應該是回饋的一年。可是對大多數人而言,大四都成爲了一個需要‘還債’的階段”,王皓說道。

延期畢業?考研?還是就業?

剛剛畢業的2020屆應屆生、經歷了一次特殊的就業季,其中一部分仍在求職之途上——根據智聯招聘發佈的一份《就業困難大學生羣體研究報告》顯示,2020年6月,仍有26.3%的2020屆應屆生在求職。

一位西部高校副教授告訴經濟觀察報,從目前來看,他所帶的班級畢業應該沒有問題,這半年本科生就是在做設計,研究生在寫論文,一臺電腦就能夠解決,沒有太大影響;基本上2020級的畢業生都找到了工作,但是與以前相比,工作性質、待遇肯定是要差一些。

據其透露,疫情中對於出國讀研的學生影響最大,很多拿到國外大學offer的學生最後都沒有走成,也沒有找到工作,現在基本都準備再來一年。

而對2021級應屆生,特殊的情況並沒有完全改變。一方面受環境所迫,校招崗位銳減;一方面,求職競爭加劇,又受到疫情影響,離校近8個月,種種因素下,相當比例的學生在就業心態和選擇已經出現了變動。

伊曉秋告訴經濟觀察報,在其學校的論壇上,已經有很多人因爲疫情帶來的就業壓力準備選擇延期畢業,而學校也在研究相關對策。“相當於很多學生還沒怎麼讀書,就已經進入找工作環節,另外還要應對畢業論文,如果沒有相關幫扶對策,這其實對他們挺不公平的。”伊曉秋表示。

但目前爲止她所在的學校還未出臺相關對策。

疫情對於經濟的衝擊,也導致孟然在就業心態上出現了變化——尋求穩定,更希望進入體制內。

“以前我們寢室沒人想去體制內,都覺得要出去幹一番事業。但經過這次疫情,大家基本都轉向決定去考公務員或者去國企、央企和事業編制。”孟然說道。

獵聘網一份《2020應屆畢業生春招求職報告》顯示,佔比爲38.73%的“考公務員”成爲了2020屆應屆畢業生熱門的選擇之一。

這樣的求職趨勢依然在2021級應屆生中顯現。孟然說:“現在就告訴自己別想那麼多了,能找份穩定的工作就行。”

而伊曉秋也在做着心態調整,在最後一次心理治療時,她的醫生問她,對於開學已經做好準備了嗎?

“這一刻對我而言就像是解放。疫情雖然並未停止,但是我已經做好了準備。也會因爲這次疫情給自己帶來更多的思考。比如,以前缺乏認同感,總是習慣性自我歸因,很多事情都喜歡憋在心裡。但是經過這個這次,我會對自己的認知、思維方式以及未來的人生規劃進行一次大覆盤。”伊曉秋說道。

(應採訪對象要求,文中伊曉秋、孟然、王皓均爲化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