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漢欲合併鄂州?或成僅次於廣州的經濟第二大省會
若武漢合併鄂州,武漢的經濟總量將超越成都,成爲國內經濟實力第二強省會,僅次於廣州
2020年2月,突如其來的新冠肺炎疫情,讓武漢經濟發展一度陷入停滯。但疫情結束後,這座城市正在加速經濟重振、浴火重生。
近期,武漢市發改委針對湖北省政協提案作出回覆,回覆中提到“鄂州併入武漢屬國家重大行政區劃調整”。回覆稱,下一步,武漢市加強研究論證、分析評估,並經湖北省委、省政府決策後,嚴格按照《行政區域管理條例》和《行政區劃管理條例實施辦法》的有關規定,做好相關工作。
這則消息的出現再次引發了外界尤其是湖北省內人對武漢即將合併鄂州的廣泛猜測和討論,同時,也引發了業內人士對城市擴容問題的再一次探討。
事實上,關於武鄂合併的猜測和討論由來已久。2019年,中國移動湖北公司成功開通鄂州市首部027固話,標誌着“武漢鄂州通信一體化”工作取得關鍵性突破,當時這一舉措也被外界認爲是鄂州和武漢即將“在一起”的前奏。
近年來,合肥、西安、成都、濟南、長春等省會城市,紛紛藉助合併周邊地市實現了擴容。尤其是今年6月以來,新一輪城市擴容風起雲涌。
《財經》記者瞭解到,自今年6月起,共有成都、長春、煙臺、邢臺、蕪湖、南通、六盤水等7個城市完成擴容。
武漢大學城市設計學院院長、中國地理學會城市地理專業委員會副主任李志剛向《財經》記者表示,城市擴容有兩方面的背景:一方面城市之間尤其是省會等中心城市的競爭越發激烈,另一方面,省會等中心城市需要更大範圍更大程度的發揮對周邊地區的輻射帶動作用,促進區域協調發展。目前,中心城市對周邊區域的輻射帶動作用越來明顯,而區域之間的競爭也越來越激烈,要在更大範圍內發揮中心城市的輻射帶動作用,需要先增強其綜合實力。而通過擴容來做強做大中心城市是一種客觀需求,也符合當前城市區域化發展的客觀趨勢。
首都經濟貿易大學特大城市經濟社會發展研究院執行副院長葉堂林對《財經》記者表示,目前中國正在加快形成“中心城市—都市圈—城市羣”的區域空間格局,但都市圈和城市羣的發展必須發揮中心城市的引領帶動作用。“先讓中心城市做大做強,從而引領都市圈、城市羣的建設,推進區域協調發展,在中國城市發展目前階段來看,這是一個客觀需要。”
葉堂林表示:“近幾年,我們提城市羣建設比較多,但實際上中國很多地區還沒有跨過都市圈的階段,同時,有些地區的中心城市整體實力還不夠強大。”
華中科技大學建築與城市規劃學院城市規劃系副系主任、住建部村鎮建設司鄉村規劃研究中心華中分中心副主任郭亮對《財經》記者表示,當經濟發展到一定階段,城市過度集聚會加劇區域發展的不平衡,此時就要更多的考慮區域協同發展問題,這也是爲什麼長三角、京津冀等地區着力推進一體化發展。但位於中部的武漢目前顯然還是一枝獨秀的狀態,重點還在練好內功,繼續擴大自身實力,參與區域競爭。在這種情況下,可以適當擴大行政版圖以補足自身存在的短板。
郭亮認爲,鄂州自身具備的優勢以及與武漢在各方面存在較高的匹配度、關聯性、功能互補性,爲兩城的合併提供了可能性,尤其是在武漢光谷東擴、鄂州順豐國際機場建設等背景下,這一可能性也在增加。可以想見,兩城的深度融合有助於完善武漢市的整體功能配套與佈局,提升武漢的城市競爭力和影響力,帶動湖北的經濟發展,並有助於中部地區新崛起戰略的實施。
發揮中心城市的引領作用
城市擴容是城市發展到一定階段的必然現象。隨着城市規模的不斷擴大,功能的不斷增多,靠原有的土地等要素已經不能支撐城市繼續更好地發展,通過擴容,城市有了更大的發展空間,城市的綜合承載能力和資源優化配置能力進一步增強,城市的影響力得到提高。
葉堂林表示,中心城市的發展必然帶來都市圈發展水平的提高,但在這一過程中,首先體現的是中心城市自身的擴張和壯大,如果中心城市的實力還有待加強,城市的輻射和外溢效應也會受到影響。
清華大學中國新型城鎮化研究院執行副院長、清華大學建築學院教授尹稚告訴《財經》記者,中心城市相比其他城市,有着特殊的功能和地位,做強做大中心城市在經濟上具有合理性。中國相當一部分城市處在一個大集中小分散的狀態,人口和經濟活動向一些優勢地域集中,這是一種客觀規律。
然而,對於城市擴容,也存在着一些爭議。有觀點認爲,擴容會使得省會等中心城市的“虹吸效應”更加明顯,擠佔省內其他城市的發展空間。
但武漢大學城市設計學院教授委員會主任詹慶明向《財經》記者表示,無論擴容與否,中心城市都會對周邊地區產生一定的虹吸效應,但是每個地區都需要有一個實力足夠強大的中心城市起到引領帶動作用。“從全國目前情況來看,一個地區沒有實力強大或者‘網紅’的中心城市,這個區域就很難發展起來。”
武漢在中國區域經濟發展和全國經濟格局中有着重要的戰略地位。
2016年,國家首次明確支持武漢建設國家中心城市,2017年1月,國家發改委正式印發《關於支持武漢建設國家中心城市的覆函》,原則同意武漢建設國家中心城市,補齊高端功能短板,提升城市綜合實力和服務帶動功能,挺起長江經濟帶脊樑。
基於這一定位,2018年,武漢在《武漢建設國家中心城市實施方案》中明確目標:武漢將分三步建設國家中心城市,2021年基本形成框架,2035年初步建成,到本世紀中葉建成具有國際影響力、全球競爭力和可持續發展能力的世界亮點城市。方案提出,武漢要在打造經濟中心、科技創新中心、商貿物流中心、文化創意中心等方面發力,建設綜合經濟實力強、產業能級高端、資源配置高效、集聚輻射能力強的全國重要的經濟中心。
對於承載着國家中心城市建設,引領武漢都市圈、長江中游城市羣一體化發展,挺起長江經濟帶脊樑等重任的武漢來說,綜合實力還需繼續增強。
李志剛對記者表示,基於武漢的重要戰略定位以及目前的發展階段,武漢還需要繼續做強做大,從而在各個方面更好發揮引領帶動作用。而擴容是目前階段的必要選擇之一。
另一方面,城市之間激烈的競爭也使武漢倍感壓力。
詹慶明對《財經》記者表示,目前城市競爭已經到了白熱化的階段,各大城市爲了在競爭中佔據優勢地位,紛紛通過擴容的方式增強自身實力。
記者瞭解到,傳統的一線城市中,北上廣深穩居前四,競爭相對溫和,而以成都、武漢、重慶、杭州、南京爲代表的新興城市目前競爭十分激烈。武漢不僅面臨東部強市和西部成都、重慶的競爭,也面臨中部長沙、鄭州崛起勢頭強勁的挑戰。
其中,武漢與同爲國家級中心城市的成都競爭尤爲激烈,在經濟體量方面,武漢2019年的GDP規模落後成都近千億。
同爲國家級中心城市,一個是中部龍頭,一個是西部龍頭,成都的快速發展自然給武漢帶來了很大壓力。
李志剛分析,如果武漢能夠合併鄂州,競爭力和影響力會得到進一步提升,武漢的經濟總量將超越成都,在全國城市的排名有望繼續上升,在新一線城市中的地位將得到更大的鞏固和提升。
武漢擴容,鄂州爲何是最好的選擇?
客觀需要是一方面,但兩地最終能否走向合併還必須要看是否具備客觀條件。
葉堂林告訴《財經》記者,兩個城市的匹配度、關聯性、功能互補性以及合併之後能否更高效率地提升中心城市的實力,這些都是兩城能否合併的重要條件。
那麼,外界爲何紛紛認爲,武漢若要進行擴容,合併鄂州是最好的選擇?武漢與鄂州的互補性如何?若武鄂合併實現,對武漢有何作用和意義?
詹慶明對《財經》記者表示,武鄂合併,兩城具有較多的優勢條件,且兩城在交通、通訊、產業和文化教育等多方面的一體化發展日益加深,目前兩城融合度本身已經很高。
兩城的距離非常近,相距約50公里,地理優勢明顯,尤其是鄂州西的葛店開發區,與武漢的光谷東區基本上就是接壤。事實上,長久以來,鄂州都是離武漢最近且“走得也近”的城市,鄂州本身就是武漢城市圈的成員之一。
目前,兩地的基礎設施互聯互通步伐也正在加快,在交通方面,目前,武漢的地鐵線路11、19號線和有軌電車T2、T9線路都已經延伸至鄂州,兩地的交通一體化正逐漸形成。
同時,武漢多個大學的校區已經搬遷至鄂州,例如華中師範大學佔地3000畝的新校區就建在鄂州,中國地質大學新校區建在武漢、鄂州交界的左嶺。
詹慶明表示,“我們利用大數據監測到武鄂兩地的人員流動已經十分頻繁,例如鄂州很多居民就在武漢東湖高新區上班,每天通勤往返兩地”。
在產業協同方面,鄂州目前已經成爲承接武漢科技創新、產業轉型的重要基地,鄂州的葛店經濟技術開發區近年來承接了大批武漢龍頭企業在此建立現代化製造基地。若兩地實現合併,有利於鄂州更好地承接武漢的產業,帶動鄂州產業升級、科技創新。
記者瞭解到,鄂州的地理位置十分優越,位於湖北省東部,長江中游南岸。西鄰武漢,東接黃石,北望黃岡。在長江流域處於“得中”地位。
目前鄂州正在建設亞洲最大的貨運機場——順豐國際機場。該機場由順豐集團和湖北省政府聯合投資建設,是湖北省打造國際貨運大通道的重要舉措。建成之後將是亞洲第一個、世界第4個專用貨運樞紐。
今年8月,國家發展改革委、民航局印發《關於促進航空貨運設施發展的意見》,明確鄂州機場定位爲專業性貨運樞紐機場,與北上廣深等綜合性樞紐機場共同組成航空貨運樞紐、國際航空貨運樞紐規劃佈局。
李志剛告訴《財經》記者,武漢是中國內陸最大的水陸空交通樞紐和長江中游航運中心,是全國首個綜合交通樞紐研究試點城市,但是武漢缺少空中貨運,而鄂州的空域資源十分豐富。若兩地實現合併,武漢的天河機場與順豐國際機場可以實現深度聯合、協同發展,武漢將在全國成爲繼北京、上海、成都後第4個擁有雙民用機場的城市,武漢航空業短板將得到彌補,城市功能將得到極大提升。
其實,早在2018年,《武漢市綜合交通體系三年攻堅實施方案(2018—2020年)》印發,根據方案,武漢大都市區範圍內將實施武漢天河機場、順豐機場“客貨雙樞紐”發展戰略,使武漢依託鄂州成爲繼北京、上海、成都之後全國第四個擁有兩個大型運輸機場的城市。
2018年12月,武漢-鄂州又被列爲空港型國家物流樞紐承載城市。可以看到,若武鄂合併,武漢建設物流樞紐將迎來巨大突破。
對此,業內分析,若武鄂合併,武漢就是水陸空的九省通衢,必成商貿物流中心,甚至鏈接全國,走向世界。同時貨運機場背後是一個高端製造和高端服務的產業鏈,對武漢建成全國經濟中心、高水平科技創新中心具有極大促進作用。
詹慶明告訴記者,鄂州位於長江經濟帶的中段,沿江長度較長,若武鄂合併,武漢的沿江段將大幅增加,對於武漢進一步開發長江沿線,推進高質量的沿江發展和港口碼頭經濟具有重要作用。同時,對於長江經濟帶的城市羣發展也有一定促進作用。
在城市競爭方面,數據顯示,2019年,武漢的GDP總量爲16223億元,鄂州爲1085.72億元,成都爲17012.65億元。
可以看到,若武漢合併鄂州,武漢的經濟總量將超越成都,成爲國內經濟實力第二強省會,僅次於廣州。
值得注意的是,在武漢2018年發佈的《武漢建設國家中心城市實施方案》中,武漢提出的目標是:到2021年,綜合經濟實力進入全國城市第一梯隊、世界城市先進行列。
如今距離這一目標僅剩一年多,但2020年春突如其來的新冠肺炎疫情對武漢的經濟造成了沉重打擊。因此,外界也猜測,武鄂合併或已箭在弦上。
兩城合併,如何避免“水土不服”?
城市擴容並非易事,尤其是通過調整行政區劃實現城市擴容的方式涉及到方方面面,是一項複雜的工程。一撤一設,既是打破更是融合,是在人口、產業、公共服務等方面的優勢互補、融合發展。若推進不利,部分地區很可能會出現“水土不服”的現象。兩城合併後,如何實現更好的融合發展,如何實現合併的目的,是一項長期系統的工程。
李志剛向《財經》記者表示,擴容的根本目的是爲了“提質”。城市擴容要做好精細化的統籌規劃,增強發展活力。兩城合併,就要涉及到人口、土地、資源等各方面要儘快在新的層面進行統籌和精細化的空間規劃佈局。城市擴容後要避免粗放的建設造成土地浪費,十分注意節約集約用地,堅持高質量發展。
同時,城市擴容後最常出現的問題就是管理跟不上,且兩城合併後在體制機制方面也需要磨合,因而要加強制度建設,理順管理體制機制,爲高效率的融合發展創造良好條件。
另一方面,“城市擴容也要把握好擴張的度”。葉堂林對《財經》記者表示,隨着資源的聚集,中心城市必然會一定程度擠壓周邊其他城市的發展空間。
“爲什麼全國各地的大城市都不同程度的存在這種擠壓效應呢?爲什麼國外很多城市的擴張不是採用行政區劃調整的方式呢?”葉堂林表示,主要還是中國體制機制方面的問題。中國各個行政區之間界限十分分明,競爭激烈,這就很容易造成相鄰比較近的城市間存在較激烈的競爭關係,合作難度增大。“例如有的城市會擔心,我的企業如果建到你那邊,我的GDP和稅收就有損失”。
所以,中國需要在體制機制方面進行創新和突破,不斷探索跨行政區劃合作的路徑。就目前階段來看,部分城市通過行政區劃的調整實現城市擴容是最優的選擇。
最爲重要的是,通過城市擴容等方式做強做大中心城市,中心城市要進一步提升對周邊地區的輻射帶動作用,引領都市圈、城市羣發展,發揮好在區域協調發展中的引領帶動作用,這纔是做強做大中心城市的根本目的。
尹稚表示,武漢本身在湖北的地位就是一家獨大、首位度極高,湖北的其他城市與武漢相差巨大。作爲湖北的省會和中心城市,武漢自然需要通過人力、資本、技術等各方面的外溢來帶動湖北二三級城市的發展。同時,作爲國家級中心城市和中部的龍頭城市,武漢要起到帶動武漢都市圈、長江中游城市羣一體化發展,引領中部崛起的巨大作用。
疫後的武漢正在加速重振,武鄂合併還有多遠,我們拭目以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