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論廣場》惱人的通膨不再螺旋上升？（林建甫）

面對通貨膨脹居高難下，美國央行官員正考慮加快升息速度。(圖／shutterstock)

美國持續多個月的物價上漲，已經釀成嚴重的通貨膨脹，3月的通膨年增率8.5%，超過2月的7.9%，又一次創造了近40年新高。美國聯準會主席鮑爾21日在國際貨幣基金（IMF）的會議上強硬表示，支持一次升息2碼（0.5%），認爲打擊通膨宜早不宜遲。

這一輪的通膨，是一場完美風暴。通膨的原因，基礎經濟學教科書分爲兩種，一是需求面力量太大的需求拉動型，第二種是成本上升的成本推動型。但這次的通膨兩者兼具。

2018年開始的美中貿易戰，引發關稅增加，全球供應鏈開始調整。2019年底新冠疫情爆發，保護主義做不到的反球化全部一股腦兒的實現，過去只有在歷史、電影中出現的場景：隔離、封城、停工、生產斷鏈、百業停擺，都在我們生活中上演。

2021年有了疫苗，經濟開始復甦，美國勞動市場調整不及，工資螺旋上升，卻又碰到全球塞港、缺卡車司機、洛城連火車都被搶的供給不足；而歐洲卻又碰到氣候異常，風電、水電缺乏，改以天然氣發電應急，能源價格開始飆漲。今年就遇到地緣政治的緊張，俄烏戰爭開打後，更造成能源市場大亂，小麥、玉米、糧食等大宗商品的價格飆漲。成本推動的通膨逐步影響世界。

另方面，需求拉動的力量也不遑多讓。疫情肆虐，各國大撒錢救經濟，各大央行再次利用量化寬鬆貨幣政策救市，財政政策補貼減稅，引導需求大增。美國總統川普在2020年6月，不分貧富無差別的成人每人發放現金1200美元（下同）、孩童減半，2020年底又簽署2.3兆紓困支出法案，拜登上臺後立即的救助計劃也編了1.9兆，天量增加的流動性也釀成了需求拉動的通貨膨脹。

以貨幣金融面來說，前兩年美國的廣義貨幣量（M2）增速平均達到了近20%，美國聯準會的資產從疫情危機爆發前的4.1兆到去年年底就擴大到8.8兆，翻了1倍多。這次的通膨也完全應驗了當代有名的貨幣經濟學家傅利德曼（Milton Friedman）的名言：「在任何地方，任何時候，物價膨脹都是一種貨幣的現象」。

或許是因爲許久沒有經歷過高通膨，去年美國聯準會還產生了誤判，沒有在通膨剛開始時就迅速滅火。鮑爾很長的時間認定通膨只是「暫時」性，並引入「平均通膨目標」的概念，將之前2%的通膨上限目標調整爲通膨率在一段時間內「平均達到2%」。因此聯準會在高通膨水準下繼續放水，自然導致物價飛昇。

未來怎麼走？快速升息及縮表是必走之路。今年的升息，Fed在3月已經升1碼，現在市場的預期是5、6月都可能升兩碼，下半年4次會議再各升息1碼，整個2022年將升滿9碼。因此到年底就已經非常接近中性利率（不影響經濟成長的利率）預估值的2.4%。

縮表就是收水，賣出聯準會持有的資產，讓過多的流動性回籠。聯準會已經公佈縮表規模每月上限爲950億，分別是600億國債和350億資產抵押證券。這次縮表節奏會比上一輪──2017年至2019年的每月上限減持規模500億快上1倍。

然而聯準會收水的速度越快，資產波動度也會越大。過去幾周股市已經哀鴻遍野。市場擔心通膨將促使各國央行進一步緊縮貨幣政策，更可能引發資產的拋售潮。但不經一番寒徹骨，哪得梅花撲鼻香。下猛藥製造抗通膨的公信力，才能引導民衆消除「通膨預期」。沃爾克於1979年擔任美聯準會主席起，一路至1982年冬天，持續提高聯邦基準利率，高峰時曾達到21%的歷史紀錄，最終成功壓住通膨，開啓美國新一輪經濟的榮景。

本來聯準會看到1、2月的就業狀況非常良好，就要放手一搏，然而俄烏戰爭攪局及最新公佈的美國第1季經濟成長率意外下降1.4%，遠低於前一季的 6.9%，這是自2020年以來的首次收縮。

經濟學的知識還是在進步。1990年以後，發達國家其實就沒有了通膨。這次通膨是因緣際會不小心釀成的。研判未來美聯準會應會小心地施行緊縮的步伐，最終克服通膨這隻怪獸。（作者爲中信金融管理學院講座教授、國立臺灣大學經濟系名譽教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