畢業季·寫給畢業的你:過分恐懼只會讓世界越來越小
答辯過後這個月,和以往每個期末考後的清閒沒什麼不同。走廊裡陸續多了些打包用的紙盒、布袋、行李箱和彙報演出時同學們收到的花束。校園網依舊不太穩定,洗衣房的烘乾機偶爾還是會出問題,倒是食堂時不時給人驚喜。約人出去吃飯,自己去看電影,在手機上查查回家的車票,一切都那麼按部就班。
我仍然不知道桌上的抽紙什麼時候會被用完,抽屜裡囤的零食哪一天會被吃光,系裡接下來會不會再有什麼學習安排,我還能不能看到圖書館門前的荷花滿湖開放。只有一件事非常確定:我馬上就要畢業了。
“感謝每一位觀衆的鼓勵和支持。大家走的時候路上小心。晚安!”畢業給我的感覺,就像一臺戲正在散場:舞臺上的燈一個個滅掉,不會再打開,道具一件件被搬走,不會再拿上來,身邊的觀衆逐漸散去,我也知道我即將離開。
我在想爲什麼,明明可以看完就走,答辯結束就宣告畢業,但我卻常常流連於劇場內不願離去。正如每一次殺青之於演員,明明最後一場戲已經拍完,卻無比珍惜離開劇組前的幾個小時,小跑着送花、合影時大喊導演名字、微笑着流淚。或許,我們比想象中更加重視分手和告別。
這幾天在食堂吃完晚飯後,常和朋友出去走一走(沒想到快畢業了倒吃起食堂來了):我倆晃盪在衚衕裡,隨手買份不太正宗的老北京爆肚、酸奶或糯米糕,暖洋洋的風,把掛在小指上的口罩吹得飛了起來,酒吧街的音樂,化成繁華的光影,潛映在後海的湖水中。
我們瘋狂。我們因爲迷路大笑。我們還是不放棄努力。有同學收到本校的錄取通知書,也有同學認識了新的學長,諮詢國外租房情況;有同學在羣裡發演員招募通告,也有同學拿到新入職公司的端午節福利。準畢業狀態持續時間之久,以至於在從好奇豔羨到刻意忽略,再到最後淡然處之、情緒退潮後,我竟發現時間還有結餘,能用來想考研折戟的自己是否該另謀出路。
“你要是來武漢一定要跟我說聽到沒有。”“清晨的北京很適合走路哦。” “《趙氏孤兒》和鮮榨橙汁蠻配的”。 陪伴人,感受城市,思考未來。矯情了一個月,逼自己去觀察四周審視自己,最後不過做了這三件事,得出幾個空洞的道理。
那一天我去國家大劇院看戲,謝幕時製作人很誠摯地向我們道別,她希望這兩個小時能讓人滿意和感動,她說所有主創都期待大家的反饋,劇團發展到現在已經10年,但一定會繼續努力。
剎那間,我感覺像是學校在對即將畢業的我們說話。和滿懷不捨與感激的我們一樣,學校同樣誠摯地希望,我們大學四年學有所得,我們將會給這個行業抹上新的色彩,我們堅定地相信,學校將越來越好。
我當然明白“天下無有不散筵席”,馮夢龍在《醒世恆言》裡便一語道破。觀衆來來去去,劇院絃歌不絕,三天後我也會去新的劇場聽一本京劇。我覺得劇場尾聲之後的留白,也別有一番意義。我看到妝還未卸的女主角,正倚在二道幕後發呆,一個媽媽牽着女兒的手,問她從剛剛的話劇裡學到什麼,一個工作人員走上來對總控室打招呼,說音樂可以停了,當他回頭卻發現我正站在那裡打量他,突然對我笑了一下。
我發現北京有很多面對面等車換乘的地鐵站,兩層玻璃門隔着,殊途而行的朋友彼此短暫凝望,不到一會兒,一邊的車來了,便帶走對面的人,另一側等着的人陷於無能爲力;但彼此心裡知道,只有這樣,他或她才能到達自己要去的地方。能做的只有揮手告別。
還好,我只是覺得不必悲傷,新的故事即將開始。又會有新的旅途不是嗎?更何況,我們曾彼此凝望過,多麼深邃和奇妙的聯結。
這就是我用來自我安慰和激勵的心靈雞湯。我們未來還會面對無數次離別和完結:上臺與謝幕、臨走的叮嚀、彌留之際的迴光返照。那一刻未到來前,正是我們好好準備、用力告別的機會,“勸君更盡一杯酒”還來得及,還可以互相寬慰,彼此託付“天下誰人不識君”的未來期許。
“如果把我的大學生涯排成話劇,那估計是個契訶夫風格的學生作業。開頭挺粗糙,鋪墊得有點亂;第二幕漸入佳境;第三幕中間冒出個舞臺事故,好在救場成功;最後的高潮挺不錯,結尾在意料之中。整個戲有點‘喪’,衝突不少,主角不乏碰壁失敗,但好歹她從不曾真的放棄希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