史話》抗日神劇真人版 一槍打下日本戰鬥機的人（莊秉漢）

孫劍鋒手持零式戰鬥機模型，他是全世界第一位打下零式戰鬥機的英雄。（圖／許劍虹提供）

孫劍鋒在空軍參謀大學受訓時英姿。（圖／許劍虹提供）

中國大陸的「抗日神劇」，劇情往往誇張失實，舉凡有手持步槍打掉日軍飛機，或是丟手榴彈炸掉運輸機，更誇張的，還有將日本士兵徒手撕成兩半的情節，屢屢淪爲觀衆的笑柄，而且不尊重歷史事件與人物。不過，在八年全面對日抗戰期間，國軍有位孫劍鋒先生，他在擔任基層排長時，就曾在地面使用機槍擊落空中飛機，成爲歷史上第一位打下日本「零式」戰鬥機的英雄，這就不是童話、也不是神話，現在他老人家居住在寶島臺灣，在這就來介紹抗戰真實存在的史詩般的故事。

原名孫魁邦的孫劍鋒，民國10年9月出生於湖南長沙，4歲那年父親去世，由母親帶着他和姐姐、哥哥、弟弟4人含辛茹苦拉拔長大。就讀高中那年，七七盧溝橋事變爆發，日本帝國主義對我國發動了全面侵略作戰，激起了全民救亡圖存的大反抗，當時身爲中華民國童子軍一員的孫劍鋒，也感染了齊心救國意志，他走上街頭和同學們組成勸募小組，鼓動長沙市民爲國軍募款活動，許多民衆紛紛慷慨解囊，把銅板、紙鈔積少成多、聚沙成塔的塞滿捐款箱，遇到拿不出錢財的民衆，他把穿在腳上僅有的鞋子給捐了出來，因爲當時多數的國軍官兵，腳下穿的既不是布鞋，也不是膠鞋，而是草鞋，「草鞋兵」成了抗戰時期國軍的鮮明標誌。因此，哪怕是捐贈一雙穿過的布鞋，對於與敵軍前線火拼的國軍基層官兵而言，都能得到實質的幫助，這讓16歲的孫劍鋒感動又記憶深刻。

隨着戰事的進逼，日軍的轟炸機以無差別式空襲長沙火車站，豈料有一顆炸彈無情的落在一家旅店，旅店裡進行婚禮的一對新人和賓客們給炸死了，孫劍鋒親眼目睹這一幕悲痛不已，激起他想從軍報國的志向，於是他高中尚未畢業，便跟着班上其他28位同學一起投筆從戎，加入青年救國的浪潮。

孫劍鋒原先想報考空軍官校第十二期，孰料要成爲合格飛行員的門檻太高，只好轉而參加陸軍官校第十五期三年制正科班考試，他順利錄取，原本孫劍鋒的本名爲「孫魁邦」，打從進入軍校的此刻起，他決定把自己的名字改爲「劍鋒」，期望「劍鋒所指，戰無不勝」。民國27年1月，孫劍鋒和200多名考取陸官的湖南同鄉一起搭上火車，開往武昌接受新兵訓練，在火車上，孫劍鋒想起清代名臣曾國藩招募過湖南人所組成的「湘軍」，先後平定太平天國及回捻之亂，並且收復新疆，力抗法軍，湘軍成爲國家的中興抵住，他期許自己成爲有軍人傳統的湖南人。

武漢會戰爆發後，因戰事遷至武漢的陸軍官校，勢必遭日寇首要攻擊的目標，國民政府爲保護軍校學生安全，避免日後軍事人才培育中斷，決定將校址西遷西南大後方，孫劍鋒和第十五期學生於是櫛風沐雨的長途跋涉行軍，由武漢出發，經宜昌，到四川銅梁，歷經六個月餘，民國27年11月抵達成都的陸軍官校校本部，可謂備嘗艱苦。在學校上課期間，由於國軍基層軍官在戰場抗敵的傷亡率太大，國府軍委會爲了增補前線部隊排長、連長缺額情況，作出讓陸官十五期學生提前兩年畢業的決定，孫劍鋒在民國29年7月21日畢業。

航空委員會航空特務旅爲了保護下轄的行政和教育機構，以及各機場設施的安全，亟需借調陸軍官校剛畢業的學生來支援防務任務，很幸運的，孫劍鋒成爲少數被分發到航空特務旅的基層軍官，回首投筆從戎從軍報國之時，他即有加入空軍的志向，沒想分發下部隊因緣際會，孫劍鋒得償所願成爲空軍航空特務旅工兵營第三連第三排的少尉排長，負責協防抗戰大後方的主要空軍基地-成都雙流機場，這座機場除了駐有空軍驅逐機總隊的兩個大隊，還作爲空軍軍事學校學生訓練基地。

1940年代，日本三菱重工業所研製名爲「零式」戰鬥機，是二戰日本最具代表性的戰鬥機，曾經一度主宰整個中國和太平洋戰場，它隸屬於當時日本海軍航空隊，這款新型戰機，在民國29年9月13日，第一次出現在重慶碧山上空，當天清晨，日本海軍航空隊的36架轟炸機，在13架「零式」戰鬥機的護航下，從三個方向直撲重慶，中華民國空軍第三大隊、第四大隊的34架蘇聯制I-15、I-16戰鬥機傾巢出動，與日機正面交鋒，無奈「零式」戰機屬單翼型、翼樑爲鋁合金結構的戰鬥機，不僅飛行速度快，飛行高度更高，機動性好，火力強勁，所有性能都遠超越我空軍使用的蘇聯援助的雙翼型、木質結構戰機，在這場激烈空戰中，我空軍有13架被擊落，11架受傷迫降，還奪走了10名飛行員的生命，自此開始，中華民國空軍在捍衛國家領空陷入最艱困的時期。

天快亮前的黑暗總是特別難熬，過去日本飛行員有個說法，他們空戰完全不把我國性能老舊的飛機看在眼裡，他們所畏懼的其實是駕駛飛機的「支那飛行員」，現在日本在重慶碧山的「九一三空戰」創造「零式神話」，「零式」戰鬥機新機型的出現，縱使筧橋飛行員個人素質優異也無法扭轉戰局，日軍更加恣意妄爲，開始肆無忌憚攻擊西南大後方軍事設施，甚至有日軍飛行員駕駛「零式戰鬥機」堂而皇之的滑行在成都太平寺機場跑道，他從機艙裡走了下來，衆目睽睽將國軍指揮所給摧毀，並以勝利者的姿態環顧四周，順手拔取跑道警戒小紅旗，捲了卷旗幟放進衣兜，作爲到此一遊的紀念，他還意猶未盡解開褲釦，痛快淋漓撒了一大泡尿，再自得意滿地返回機艙，駕機騰空向北飛去。

1940年代，日本三菱重工業所研製名爲「零式」戰鬥機，是二戰日本最具代表性的戰鬥機，曾經一度稱霸整個中國和太平洋戰場。（圖：維基百科）

日本飛行員的乖張行徑，等於送給我空軍一個奇恥羞辱，也讓蔣中正委員長相當憤怒，他要求甫上任航空特務旅第三團勞聲寰團長務必加強成都、雙流、太平寺、鳳凰機場防空火力部署，絕對不能讓大後方防空門戶大開。勞聲寰團長接獲命令後，傳達給負責雙流機場空防部署的孫劍鋒排長，只要日後有任何一架「零式」戰鬥機企圖降落在機場跑道上挑釁行爲，都必須給予擊落，這對剛從陸軍官校畢業的孫劍鋒排長來說，是一道不可能的任務。

不過，孫劍鋒並沒有氣餒，他請教了基地派駐的蘇聯顧問，顧問建議可以將蘇聯制SB-2轟炸機配備的shKAS空用機槍拆卸下來，因爲shKAS空用機槍子彈裝火藥量大，射程和侵徹力強，每按下一次板機，就可以擊發出50枚7.62毫米的子彈。在沒有高射炮陣地部署的雙流機場，孫劍鋒決定孤注一擲、背水一戰，便取下機場內轟炸機的四挺空用機槍，把機槍陣地部署在機場跑道頭，他身先士卒自己來擔任機槍手，其他人負責跑道一側陣地防守，另外，孫劍鋒還在陣地周邊擺設從墓地找回來的荒冢石牌，用來抵擋「零式」戰鬥機低空掠過時掃射的子彈。

民國30年5月29日，當天下午2時許，日本海軍第十二航空隊的10餘架「零式」戰鬥機再度出現四川成都上空，他們目中無人的騷擾和攻擊沿途數座場站與停機坪，發出殺氣騰騰發出嗡嗡聲，朝向孫劍鋒駐守雙流機場逼近，此時空襲警報大響，日機低空掃射機場建築物，瞬間火光熊熊烈焰沖天，航空特務旅的士官兵再也無法忍受日機挑釁，孫劍鋒注意到一架「零式」戰鬥機往自己眼前飛進，輕蔑地試圖降落機場跑道，他抓準機會，在shKAS空用機槍打擊範圍之內，對準日本機腹下使勁射擊，空用機槍的子彈「答答答……」宣泄而出，就像過年時的連珠炮般猛烈，沒想到，孫劍鋒不偏不倚命中一架日本戰鬥機的油箱，汽油成一直線漏出，機腹開始冒出火花，原來這架「零式」戰鬥機是由一位名叫木村英一的飛行士所駕駛，顯然他太過輕忽孫劍鋒排部的防空陣地部署，他緊急拉起機頭飛上天際，意圖脫離戰場，但是機腹下方濃煙大火越烈，最後失控化爲一團火球，墜落太平寺機場東南方的森林裡，木村英一當場死亡。

史上第一架被擊落「零式」戰鬥機，出現在中國戰場的雙流機場，而且是由地面部隊的機槍給打下來，孫劍鋒和他的弟兄們可以說是整個熱血沸騰，孫劍鋒當時纔不過是20歲的年紀，成爲第一位打下「零式」戰鬥機的國軍基層排長，這也大大重挫了日本海軍第十二航空隊的銳氣，從此以後，「零式」戰鬥機不敢膽大妄爲低空射擊國軍機場設施要地，更不敢任意降落滑行我大後方的機場跑道。

民國38年，中國大陸風雲變色，孫劍鋒追隨國軍來到臺灣，他所屬空軍地面警衛司令部曾在臺灣風雨飄搖之際，臨危受命防衛廈門舟山之線，也曾馳援金門大膽島戰役，後來臺海局勢穩定，孫劍鋒在空軍逐階晉升，官拜上校副處長退伍，從軍報國曆經26個年頭。民國55年，他以45歲年紀重拾書本，高中臺灣大學歷史系，大學畢業後，獲得臺北市立成功高中的聘書，授課歷史課程，他參加過師大三民主義研究所碩士班的課程研讀，獲得三民主義教師資格，在高中教學16年寒暑，深受學生愛戴，作育無數英才，66歲那年屆齡退休。

孫劍鋒晚年皈依佛門，由佛光山星雲大師親自主持，賜法名「德恭」，其潛心研究佛法，親自編寫近40餘本佛經通釋，他老人家曾說，這是他人生第三階段，花了30年的學佛，覺得是人生最後一個階段，可以說是圓圓滿滿，至於何時西歸？他開朗的笑着說：「悉遵佛意」。孫劍鋒今年已102歲長壽高齡，現居住在臺北市松山區，謹以此文，感謝他在中華民國抗戰時期付出青春與貢獻，祝福孫劍鋒上校／老師／活菩薩，身體健康，永享安泰。

孫劍鋒晚年皈依佛門，其背後書架上都是他親自編寫近40餘本佛經通釋。（圖／許劍虹提供）

（作者爲臉書「我的抗戰」版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