車享叫停 新康衆套現 產業資本在後市場的進與退
汽車後市場向來是各路資本競相押寶的寵兒。近年來，在衆星捧月下誕生了多家明星企業，被行業寄予了直擊痛點、革故鼎新的厚望，然而行業幾經洗牌、資本潮起潮落，個別企業卻從高光走向落寞，令人唏噓扼腕之餘，更讓人好奇究竟是什麼註定了敗局？
日前，上汽集團發佈晚間公告，涉及集團旗下部分募集資金投資項目的結項和終止。公告中顯示，本次終止的募集資金投資項目包括上汽電商平臺車享網。公告稱，“鑑於上汽電商平臺車享網項目平臺開發投入模式發生變化，基於公司戰略發展和成本效益等因素考慮，經審慎評估，公司擬終止上述項目。”
無獨有偶，金固股份公告，全資子公司特維輪合計擬轉讓江蘇康衆汽配有限公司（簡稱“新康衆”）不超9.39％股權，預計特維輪將獲得轉讓收益（稅前）約10.37億元。
轉型焦慮下的一廂情願
該來的總會來，車享網項目的終止募資看上去出人意料，又在情理之中。
作爲中國汽車市場首個OTO電子商務平臺，車享網在2014年3月27日上線，依託上汽集團旗下品牌及數千家經銷商網絡，希望打造一種線上線下無縫對接的電子商務模式。即當消費者進入車享網，可以在這裡得到一站式解決方案和全面的汽車生活服務。不過7年間，車享網銷售新車的成績並不理想，7年間，無論是國內電商頭部企業還是垂直類汽車媒體都在網上賣車上栽了跟頭，車享網最終也未能倖免。
上汽集團2019年年報顯示，車享新車實現整車銷售13萬輛，同比增長81％；車享家優化門店服務，營收情況持續改善。車享網CEO夏軍曾透露，2019年車享網新車年交易規模達到80億元。而從年報上看，上汽集團2019年累計銷量爲623.8萬輛。相比線下銷量，車享網的業績着實慘不忍睹。自2020年，上汽集團在年報中不再提及車享網及車享家的經營狀況。
《上汽集團關於部分募集資金投資項目結項及終止，並將節餘募集資金永久補充流動資金的公告》中稱，近年來，汽車行業競爭態勢發生較大變化，車享網電商平臺所處行業競爭較激烈，平臺開發投入模式發生變化。因此，經審慎考慮，公司對該項目不再繼續投入。未來，公司將根據市場情況，繼續探索汽車電商新業態，服務於公司主業發展。
車享網上線之初，時任上汽集團黨委書記、總裁的陳虹曾表示，打造車享網體現出上汽集團轉型的姿態和決心。但在汽車行業分析師鍾師看來，車享網項目實際體現的是傳統車企轉型的焦慮。首先，爲了做電商而做電商，僅僅是把賣車搬到了網上，銷售模式沒有改變。其次，這種改變有些一廂情願，不是互聯網思維，沒有觸及到客戶的真實需求。因此，一路走到現在，車享網始終沒有被市場認可。
廠家自建電商平臺左右掣肘
上汽旗下品牌衆多，銷量可觀，完全有資源和能力搭建自己的電商平臺。按照上汽的想法，這個平臺不僅能集客，還能鎖定客戶並沉澱在自己的體系中。鍾師直言，從企業的角度看，這樣的想法是符合邏輯的，但在實操過程中缺乏反向思維，企業沒有想清楚潛在消費者爲什麼要到網上買車。實際上，用戶並不接受這個邏輯，用戶在線下買車可以貨比三家，選擇價格最優，衍生產品搭配更適合的店購買，車享網給出的價格和搭配不一定是最好選擇。尤其是礙於汽車廠家的面子，上汽很難在價格上給予消費者太大優惠，因此吸引力不足。除非能做到線下線上價格統一，或者像新造車企業採取直營模式，只有一個渠道銷售，線下店只負責體驗和交付，但上汽在線下依然要依靠龐大的經銷商體系完成銷售，線上線下雙規制導致自身內部競爭，因此難以長久。
7年前記者在對夏軍進行採訪時，就感受到其對車享網的擔憂。他說：“我始終認爲，做互聯網需要有規劃，但也不能太有規劃。自然，對於車享網我已做出一份計劃，但對此我感覺到很不確定。”
在汽車市場營銷專家顏景輝看來，從車享網項目終止募集資金，並不能由此推斷電商平臺賣車就走進了“死衚衕”。他表示，在汽車產業大變革期，各種營銷創新層出不窮，汽車廠家必須嘗試探索新的營銷渠道模式。車享網的項目沒有達到上汽預期而被終止，並不說明所有電商平臺賣車都不會成功。
顏景輝說，前幾年電商賣車如火如荼，互聯網企業希望直接把自己平臺的流量轉化爲銷量，但實際上汽車廠家不可能放棄自己的經銷商體系，將所有資源提供給電商平臺。如今很多新造車企業輕裝上陣，他們的銷售在網上完成，並取得不錯的銷售成績。可見，汽車行業的營銷模式必須順勢而變。
在車界匯資本創始合夥人莫華英看來，近年來汽車行業資本風口輪番崛起，所有資本都認爲汽車行業會被互聯網改變，因此將大量資金投入到汽車行業的互聯網化。上汽在人才、資金、資源等方面堪稱行業巨無霸，自認爲做電商和後市場有着不少先天優勢。但中國汽車市場沒有那麼高的毛利，經銷渠道已高度扁平化。同時，汽車市場主要是以廠家和4S店爲主導，市場體系很難被電商打破。
距離5年1萬家門店目標遙遙無期
說到上汽車享網被終止募資，又不禁讓人聯想到它的兄弟企業車享家。車享網上線一年之後，上汽就發現線上賣車困難頗多，於是逐漸將業務重心向後市場轉移，着力打造汽車維修連鎖品牌車享家。不過日前有媒體報道，車享家維修保養門店數量已經從巔峰時期的2500家，銳減到如今的400家左右，距離做到萬家門店的目標越來越遠。
公開資料顯示，車享（上海賽可電子商務有限公司），是上海汽車集團股份有限公司打造的中國汽車市場首個全生命週期O2O電子商務平臺，旗下擁有車享網、車享家、車享家App等多個業務承接平臺，以及車享新車、車享二手車、車享匯、車享付、車享配等多個業務類型。車享CEO夏軍同時也是車享家的CEO。
企查查平臺顯示，上海車享科技產業有限公司100％持股上海賽可電子商務有限公司；投資上海車享家汽車科技服務有限公司，持股比例爲57.6％。
在2015年9月20日的車享家品牌發佈日上，上汽方面曾立下了5年開店一萬家的宏願。“我們提出5年內要做到1萬家的目標，心裡還是很忐忑的。”夏軍在之後接受採訪時說出了心裡話。不過在他看來，有上汽的背書，車享家仍然是業內最有可能完成這一目標的企業。“我現在經常聽到，很多經銷商集團或者是一些有整車廠背景的創業公司，說要在後市場做到一萬家甚至兩萬家，我覺得他們是沒有把腳伸進這趟渾水，所以口氣比較大。”他說。
在2017年的一次採訪中，夏軍提到，之所以車享家做到全國最大，是因爲中國的全國性維修連鎖基本是空白，車享家用一年多的時間就形成了500家以上的直營網點，2018年要到1500家直營網點，已經形成了一定的品牌知名度和美譽度。車享家的優勢在於上汽30多年在汽車領域沉澱和積累的專業性和客戶資源。
夏軍表示，在沒有互聯網技術和工具的條件下，歐美國家汽車維修連鎖企業用了50到100年的時間發展到了現在的業務規模。上汽要做的是，要利用好移動互聯網產品、技術、工具，把包括人和車的整個業務鏈、價值鏈在線化、系統化、數據化，通過用戶來驅動整個業務流程，拉動業務增長。顯然，上汽具備後發優勢。
2017年12月1日，車享家在上海召開了B輪融資暨合作發佈會，正式宣佈獲得由平安、中國太平和招商財富共同投資的約10億元B輪融資。此後，車享家的1萬家線下門店計劃加速推進，但到2019年達到峰值2500家後開始走下坡路。
對於上汽放棄車享項目，全國工商聯汽車經銷商商會金融委員會秘書長曹鶴分析指出，車享想做的事太多太雜，戰線拉得過長。車享網和車享家在業內雖起步較早，但沒有大規模吸收金融資本壯大自己的實力，而是更多依靠上汽來融資，給上市之路增加了困難。上汽僅圍繞自己品牌和客戶經營的方式限制了自身發展，同時細分市場中衆多競爭者迅速崛起，優勝劣汰是必然的。
鍾師表示，在汽車後市場中，廠家該扮演何種角色仍然值得探討。上汽車享家開展汽車維修保養，很可能威脅到自有品牌4S店的售後業務，因此開展起來存在一定阻力。
同樣是在2014年創立，同樣是定位爲汽車後市場O2O服務一站式解決方案提供平臺，特維輪網絡科技（杭州）有限公司的近況和發展方向，也因近期一起股權變動而廣受關注。特維輪官網繫上市企業金固股份的全資子公司。
“我們要‘幹掉’汽配城，‘幹掉’4S店。”在一場以“擁抱新零售，賦能新未來”爲主題的發佈會上，金固股份董事長孫鋒峰擲地有聲地提出了“汽車後市場將是金固未來傾斜的重心”的目標。
然而，在2019年9月和2020年末分別出售新康衆股權之後，今年6月14日金固股份再次宣佈，將合計出售所持新康衆不超過9.39％的股權，交易對價不超過13.56億元，預計投資收益約爲10.37億元。此次金固的《交易公告》中也提到，鑑於公司未來的發展戰略將聚焦鋼輪主業，2021年起公司將逐步剝離其他業務，輕裝上陣。
年報顯示，2020年金固股份扣非淨利爲-1.69億元，2019年爲-6990萬元。金固表示，2019年虧損的主要原因是“汽車後市場O2O平臺建設項目”，即汽車超人板塊影響，前期投入大，虧損也較大。
曹鶴告訴記者，金固在十年時間裡做了不少事，起初對進軍汽車後市場充滿信心。但汽車後市場是一個需要長期耕耘的領域，從行業背景看，一些擁有行業背景的資本逐漸轉移到其他新興熱點領域，金固此時出售新康衆的股權回籠資金，爲自己的主業增加流動資金，也不失爲一種明智選擇。
但近日有投資者向金固股份提問：“公司從2013年開始佈局汽車後市場已經8年了。請問今年汽車超人的業績如何？是否可以盈利，不再拖累公司業績？”
對此，金固股份回答：“今年汽車超人將繼續以線下‘直營直控’門店爲業務中心，通過智慧門店系統有效地增強客戶黏性，提高客戶消費頻次。隨着門店數量的增加，其將逐步減少虧損，實現扭虧爲盈。”
從企業的答覆中或許能看出，雖然金固出售了新康衆的股權回籠資金，但是對自己旗下的汽車超人並未放棄。
痛點不除 後市場企業規模難做大
記者從6月22日《浙江金固股份有限公司關於深圳證券交易所關注函的回覆公告》中獲悉，金固針對該股權轉讓款，初步的使用計劃是主要圍繞優化調整公司財務狀況及充實公司經營發展資金需要，主要分爲以下幾個方面：一是用於歸還部分銀行短期借款，降低公司資產負債率，提高公司短期償債的能力，增強公司流動性；二是隨着公司新技術“阿凡達”車輪的量產，市場需求空間較大，公司將逐步擴大產能，提高“阿凡達”車輪的產量，滿足市場需求，提升公司主營業務的盈利能力，提高公司經營效益；三是充實公司經營及發展資金需要，通過充實經營性現金流，優化調整公司業務結構，降低公司經營成本。根據公司對股權轉讓款的使用計劃，對公司的影響主要體現在優化公司財務及充實公司經營發展資金需要方面，對公司的經營發展提供更爲充實的保障。
從新康衆的持股層面來看，新康衆所有境內股東均調整到開曼公司持股，消除各股東持股層面不一致情況，所有境內股東協議約定的股東權利義務平移至開曼公司股東協議中。此次交易完成後，開曼公司持有新康衆100％股權，特維輪將通過蔻衆持有的開曼公司2.314％股權在開曼公司享有相關權利義務，蔻衆將根據相應法律的規定行使股東權利。
金固還表示，爲了擴大市場佔有率，公司認爲新康衆還將繼續投入，可能還會持續虧損。出售新康衆股權後，公司的持股比例降低，根據協議約定，交易完成後，公司不再具有委派董事的權利，公司董事長、總經理孫鋒峰不再擔任品質汽車、開曼公司的董事。公司對開曼公司及新康衆無重大影響，不再按照權益法覈算，特維輪的虧損會大幅降低，有利於維護上市公司股東利益。
莫華英直言，在汽車後市場方面，由於我國與歐美國情不同，缺乏行業標準和法制環境，所以維修連鎖、二手車連鎖企業規模很難做大。例如，品牌維修連鎖庫存高、供應鏈成本高，很難競爭過“夫妻店”。當開到多家連鎖時，沒有供應鏈支持，又很難達到標準化。因此，華勝、中鑫之寶、康衆等頭部企業都在佈局和理順上游供應鏈，希望通過掌控上游爲下游提供支持。即便如此，維修連鎖在實際開店過程中對供應鏈的掌控力也比較弱，因爲採購環節交給人做的時候就會出現偏差，一些灰色地帶會嚴重影響企業營收和利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