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0年十大文化事件
中青報·中青網記者 沈傑羣 來源:中國青年報 ( 2020年12月22日 09 版)
2020年,一個頗爲跌宕的年份,註定會在史冊裡留下深深的刻度。
我們從未像2020年這樣,被影響全人類的疾疫困住腳步;但我們也因此激發出巨大的勇氣和熱情,去接受和參與每一種變化,去懷念和珍惜往昔的美好。
這一年,因爲疫情,我們每個人的文化生活都被徹底改寫,也因爲這場不知何時結束的危機,文化產業不同層面都在接受改變,開始摸索新的出路。
或許你會感慨,2020沒能完成最初的願望,或許你好想“撤回”“重啓”這一年。那麼接下來這一份關於文化事件的盤點,我們希望帶來一份供你參考的“回答”。願你我溫暖而有力地開啓2021年。
2020年的開始,一座城市,和一場忽然暴發的疫情,給這一整年的故事寫下一個灰暗、寒冷的開頭。然而,人心的力量和熱度,足以讓我們跨越苦難。醫護人員投入一線戰鬥,普通人在遠方給予問候。“謝謝你們”“武漢加油”,越來越多鼓勵和感恩的話語,代替了哀傷的嘆息和無助的淚水。
每個人都有自己的戰場,文化作品擔當的角色、承擔的使命,是記錄者。
寫作者用文字,影視創作者用鏡頭。熒屏上涌現一批以抗疫期間真實故事爲基礎的影視作品,抗疫劇《在一起》《最美逆行者》,紀錄片《人間世》、抗擊疫情特別節目《中國醫生戰疫版》等;而普通老百姓也用自己的方式,記錄疫情對日常生活點滴的影響,如武漢小哥拍攝的vlog《武漢日記2020》,還有瀰漫人間煙火氣的《溫暖的一餐》《冬去春歸——2020疫情裡的中國》《餘生一日》……
透過一幀一幀的文字和光影記錄,我們如此回憶和疫情有關的2020年。
2.故宮建成600年
2020年,故宮建成600年。如今的故宮博物院,早已不是一個靜止的博物館,一片氣勢恢宏的建築羣,而是一座色彩鮮活的生活館,一個活力四射的文化空間。
600年過去,宮牆如舊,但在當下年輕人的眼裡已有了不同的容貌。如今的故宮,變得青春、平易近人,一到北京下雪天,故宮就熱鬧非凡,人比雪花還多;修復珍寶文物的匠人,成了備受年輕人喜歡的網紅“男神”;一小件故宮文創產品、一支“紫禁城雪糕”都能受到熱捧,《故宮日曆》成了歲末最搶手的日曆。《我在故宮修文物》《國家寶藏》《上新了!故宮》等影視、綜藝,讓靜態的宮牆和塵封的歷史散發光彩和魅力。
紫禁城600歲,我們在思考一件事:如何讓中國的歷史遺蹟,都成爲年輕人的最愛,成爲全世界人類共享的文明財富。
3.電影業的停滯與重啓
疫情來襲之後,中國電影行業按下了“暫停鍵”,觀衆暫別影院長達178天。整個行業陷入了前所未有的困境,在苦苦掙扎的半年裡尋求突圍。
今年春節,在所有人的驚歎聲中,《囧媽》選擇在某網絡平臺免費播出,成爲歷史上首部網絡在線首播的春節檔熱門電影。雖然這一事件引起全行業爭議,但也促使我們思考電影行業技術的革新和未來播放模式。
《第一次的離別》,是今年7月影院復工後第一部上映的新片。這個片名彷彿成了一個和停滯半年的電影業相配的隱喻:正如逐漸恢復開放的電影院一樣,離別的時間線無論延伸多久,我們始終都在等待與美好重逢。
國內電影業的重啓,伴隨着一些頒獎禮、電影節的舉行——線上,成了主要陣地。相較於往年純粹享受觀影樂趣,大家相聚在電影節,都更關心“疫後電影業如何突圍”,與此同時,一些全新的機遇正在生長出來。
通過互聯網的力量,很多電影能夠以更便利的方式跟觀衆見面,像《春江水暖》通過網絡形式和觀衆見面,有些中小成本電影也通過這樣的方式展示了自己的能力。因爲疫情給行業造成的危機,大家發現,必須讓互聯網延伸電影產業,讓行業延伸到一個更爲廣闊、自由的空間裡。
4.疫情期間文化產業“雲端自救”
2020年,因爲疫情的衝擊,“雲時代”“雲端見”成了這一年充斥各種文化場所和消費空間的流行形式,雖然這一轉變始於無奈,但危機也推動一些文化產業找到“新賽道”。
疫情期間,布達拉宮進行了1388年曆史上首次直播,51分鐘裡有92萬網友“雲遊”布達拉宮,並登上了布達拉宮紅宮頂層;很多國寶真品都能無壓力地展示在千萬人面前。甘肅省博物館拿出此前極少亮相的“馬踏飛燕”真品,三星堆秀出了“祭山圖玉邊璋”。
來自西安碑林博物館的解說員,和李佳琦於同一時段8點檔開播,很多人無意逛進西安碑林博物館直播間,竟然被迷住了,解說員講足兩個小時都難以下線,被網友稱爲“讓我放棄李佳琦的男人”。
“雲端自救”的文化產業,沒有做不到的事。書店可以點“圖書外賣”了,雲端演出層出不窮。TME live舉辦了40多場“線上演唱會”:五月天、劉德華、劉若英、陳奕迅、周深、孫燕姿、Jessie J、Billie Eilish……疫情不能阻止我們繼續享受文化生活,動動腦子,換一個形式,精彩依舊。
5.影視劇、綜藝、遊戲的“她時代”
這一年,也許你追過電視劇《二十不惑》《三十而已》,也許你爲綜藝《乘風破浪的姐姐》投過票加過油,學習工作之餘還玩過《集合啦!動物森友會》《江南百景圖》……“霸屏”的女性面孔多了起來,我們既愛看沉浸在校園愛情和求職困惑的妹妹們,也會迷戀社會打拼多年後重新思考自我價值的姐姐們,沒錯,我們迎來了“她時代”“她經濟”。
近年來的輿論場,中國女性擁有更多話語權和表達空間。女性從慾望客體,變爲慾望主體、消費主體,以及創作主體。市場上爲女性量身打造的文娛產品數量激增,以女性爲表達主體的影視作品不斷涌現。很多產品不再是男性壟斷的專利,女性成爲新的消費主力,同時她們在社交空間的活躍表現,也爲影視創作、文娛產業注入血液和活力。
不過,在擁抱“她時代”的過程中,我們也要時刻警醒:我們必須是在以真正尊重的前提下,平等關注女性羣體,維護她們的權益,而不是藉着“她時代”名義,進行膚淺地消費、定義和炒作。
脫口秀行業的欣欣向榮,有目共睹。提到脫口秀,前些年我們只能努力憋出三兩個名字,到了今年,腦海裡能浮現出一羣人的面孔,以及他們的鮮明特點。
脫口秀是“舶來品”,在中國發展時間並不久。而當下,脫口秀行業的關注度是被直觀量化的,好與不好,評價標準永遠交付於看客,網絡播放的實時數據說了算,熱搜頻率說了算。從2020年脫口秀的關注度來看,這個行業還在穩步發展,同時生長出一些不曾料想又別有風味的花朵。
李雪琴成了今年名氣極高的脫口秀表演者。作爲北大畢業生,李雪琴的職業發展經歷,足以成爲網友津津樂道的梗。遠離頂尖名校的常規路線,去拍短視頻,因爲打破套路的策劃走紅,又站到了脫口秀舞臺上被全網認可,進而成爲風格獨樹一幟的公衆人物。
有頭腦,有趣,有自信。這樣的配置,讓李雪琴的成名富有合理性,也讓我們很期待她未來更多的可能性。李雪琴的出現,也爲脫口秀行業的下一步發展塗上樂觀的色彩:可別小看脫口秀,配置要求很高的!
無人能抗拒懸疑片的魅力。2020年橫空出世的“迷霧劇場”,以《隱秘的角落》《沉默的真相》等劇“封神”,將這一類型影視劇推到輿論場的焦點。同時,也掀起了網絡“短劇集”模式的狂歡。另外,女性懸疑網劇《白色月光》《摩天大樓》也獲得不錯的成績。
網絡短劇集的傳播“能量”超乎想象,《隱秘的角落》把“一起去爬山嗎”變爲爆紅網絡的段子,也將童謠《小白船》變成讓人不寒而慄的“戰歌”;優質作品的啓發意義大於觀劇“爽感”,《沉默的真相》《摩天大樓》直擊社會正義、女性權益等社會“痛點”問題,年輕一代觀衆在懸疑網劇裡有所思,有所得。
“迷霧劇場”的成功,也打破了原本認爲演員去拍網劇是“混得差”的偏見。網劇不再是快產快銷、品質低劣的代名詞。但凡全力以赴投入時間和誠意的主創團隊,都能得到市場的肯定和尊重。
8.五條人和樂隊文化
2020年度第一火的樂隊,當屬五條人樂隊。
《樂隊的夏天2》在邀請五條人的時候,不知道會不會想到他們會火成今天這個樣子。不能否認的是,五條人的出現,讓這場屬於夏天和樂隊迷的約會,充滿了意外驚喜,也拓展了大衆對樂隊文化豐富性的理解。
無論是在節目中登場時隨性改歌的神奇操作,還是把獎盃裝進“五條人”紅色塑料袋的舉止,五條人樂隊的特別,註定要掀起一股被網友追隨的潮流。即使很多人還聽不懂他們的唱詞,可這支來自廣東小縣城的樂隊,已輾轉於各種大型演出現場的舞臺,變成本年度值得回味的文化符號。
去年也有用方言演繹自我風格的樂隊,比如九連真人,再到今年的五條人,可以說明,那些對堅持本土文化、珍惜鄉愁的樂隊,大衆始終葆有一份特殊的好感和癡迷。畢竟,這樣的樂隊是獨立而可貴的,他們生於質樸的土壤,又不改初衷地篤信原生環境的價值,並自信地告訴全世界:我們認同且喜愛自己的模樣。
9.丁真走紅
在這一年的尾聲,一個四川甘孜的20歲藏族小夥子丁真,在社交網絡爆紅。網友愛丁真什麼呢?首先是看臉的,這一張臉,被評價爲“野性又純真”,笑起來純淨陽光的氣息撲面而來。當這個藏族男孩被網友們發現之後,一舉一動花式承包微博熱搜。
丁真是“遠方的少年”,他的家鄉座標,四川省甘孜藏族自治州理塘縣,就給不少網友上了一堂地理科普課——網上發出驚歎“原來丁真是四川人”的聲音不在少數,後來還來了一場各地“搶丁真”的熱鬧。
互聯網每天都在創造熱點,創造凝聚想象的網紅。“他勾起了我對詩和遠方的嚮往。”丁真走紅,承載了相當一部人對純淨文化環境的浪漫想象。
即使丁真不會如網紅、藝人一樣積極“營業”,不會實時迴應網友對他的萬千喜愛,但他這份“不被改變”的狀態,反而讓網友多了一份好感和莫名的心馳神往。
在理塘旅遊宣傳片《丁真的世界》中,丁真說:“外面的世界很大,但我還是最愛我的家鄉。”對遠在遠方的人寄予童話般的遐思,未嘗不是好事。只是我們都該更慎重投出這一束關注的目光,尊重他們的生活空間,少一點跟風、消費和炒作的獵奇心思。
10月,等待諾貝爾文學獎公佈的夜晚,已經成爲近年來大衆不願放棄的“儀式感”。畢竟相較於其他諾獎獎項,文學之於普通人的親近感略強一些。哪怕不少網友只是調侃一句,“今年村上春樹會陪跑嗎?”等到獎項公佈,盯着陌生的名字瞅一眼,大笑一聲:“呀,又不是村上春樹!”都讓諾貝爾文學獎充盈着濃郁的大衆參與感。
今年的諾貝爾文學獎得主,是一位美國女詩人,露易絲·格麗克。顯然,這個名字對國內讀者是“冷門”的,但是也有她的讀者,以及爲之努力的人。比如,國內較早翻譯格麗克詩歌的譯者柳向陽,曾爲翻譯和出版中文版本,耗費了10多年心血。格麗克獲獎後,大家都去祝賀譯者,多年默默努力沒白費。譯者很淡定,大家若能因此去翻一翻她的詩歌,這也是好事情。這位女詩人自身“毛毛蟲變蝴蝶”的命運,持續超越和克服自我的人生,亦能給我們深刻啓發。
到了來年10月,大家依然會圍觀“文學獎花落誰家”的熱鬧。只是,對待這樣一個當前世界範圍影響最大的文學獎項,或許我們要摒棄“冷門”和“實至名歸”這兩種簡單粗暴的評價口徑,而是努力離文學更近,離作家更近。起碼,在那一個夜晚之後,你的書單裡增加了幾本書。
2020年12月22日 09 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