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偉航／爲什麼要騎大象？

▲大象載客到熱衰竭而死，網友聯署「廢騎大象」（圖／翻攝自Yem Senok臉書）

文／周偉航

近日在柬埔寨發生供觀光客騎乘的大象因爲中暑死亡的事件，這也引起一波是否該廢止騎大象遊程的爭議。動保團體主張，這些騎乘用大象自幼生長在不人道的環境，工作條件惡劣，人類是把自身的快樂建築在牠們的痛苦之上，因此騎大象就不是文明社會的應有娛樂。

但也有在地業者指出，這些提供騎大象遊程的東南亞國家，缺乏能讓多數居民受惠的觀光賣點，因此大象產業是當地人重要的收入來源，如果廢止，會讓當地居民的生活更加困難。

看來這是經濟發展與道德價值的兩難，但其實這議題有更容易解決的切入點，關鍵就在於我們面對旅遊的態度。

我在大學教書，許多學生會在大三升大四的暑假安排畢業旅行。依大學生的經濟條件來說，畢旅不是環島，就是去亞洲國家，熱點之一就是有大象可騎的泰國。

只要參加人數達一定程度，學生們都習慣包給旅行社來安排。當然，旅行社也在行程選擇上給他們一些空間。因爲知道我常去泰國，學生們就會來問我到底該排哪些行程。像是「有一定要去的地方嗎？還是照着旅行社的規劃跑就好？」當然也會有蠻具體的問題，如「要去騎大象嗎？」

我通常都會立刻反問：「爲什麼要騎大象？」

多數學生都無法回答。你根本不知道爲什麼要去這行程，那幹嘛花錢去？

大象的動物權雖然也是個議題，但並非這裡思考的第一步，什麼事的第一步，都該是對自己的意義。

這種騎大象，看動物秀、人妖秀、水上市場等等，都是固定版的行程，它是「去脈絡」的，不管你是什麼人，來到這邊，就照着走一走。如果不照着走呢？那基本上你會有個遺憾，就是「去了泰國，你居然沒有騎大象/看人妖秀/逛水上市場呀！」

但，也就只有這樣的遺憾。我還沒碰過有人因爲沒去騎大象/看人妖秀/逛水上市場就抱憾終生，甚至含恨而終的。這些是被製造出來的需求，所帶來的也是一種被製造出來的滿足，這種滿足不見得能對應你千里迢迢跑去的真正目的。

所以該排什麼行程？完全不應該去騎大象/看人妖秀/逛水上市場嗎？

▲印度動保組織「Wildlife S.O.S」從馬戲團救出大象，送到救援中心。（圖／取自Wildlife S.O.S臉書專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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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不是這麼說。你應該先思考出國的「目的」，然後再思考達成這目的之應有「手段」。

如果你是去畢旅，目的是保存同學們一起行動的最後回憶，那就朝集體行動規劃，讓大家有更多互動的機會。如果只是單純去開開眼界，那就排一些獵奇的行程。若想買東西，那就停留在百貨購物區即可。有些人想浪費時間，都在發呆也無妨，國外旅遊地通常充滿讓外國人耍假掰的露天小酒館，你就在那邊廢三天也好。

回到騎大象的問題。有些人在滿足其目的時，會加入不傷害動物的考量，那他參與的團體行動就需要排除這類行程，因爲你覺得沒什麼，但他覺得「很有什麼」。

當然，我們也不排除有人真的是「沒騎到大象就會死」，或他的人生最終目標就是騎一次大象。若真有這種人，而其他人也覺得沒差，那麼陪他去騎一騎，在道德上也不是太嚴重的問題。大象呢，只能辛苦一點了，因爲他沒騎到你，他就會死耶。

因此騎大象或其他的行程，都不是「絕對不可有」或「絕對不可無」的東西。很少有普及的旅遊行程是「本質的邪惡」或「絕對的邪惡」（甚至世界上有沒有這兩類事物也是個問題），重點在於先確認你行爲的目的。

但出國之前，會仔細確認自身目的者真的不多。這也就是爲什麼大家花了錢，照着安排跑了一圈之後，回來卻常感到空虛的原因。你只是照着人家安排的「行程」（手段）去滿足人家所安排的「目的」，而這些「目的」和你的人生沒有連結。

現在是個訊息流通非常便捷的時代，你要獲取旅遊資訊一點都不難，這也是自助旅行非常興盛的原因，你可以照自己的目的來安排行程。雖然並不是人人都適合自助旅行，但我只是要藉之提示一個重點：到了有大象的地方，有很高比例的團客會去騎大象，但會安排騎大象行程的自助客非常少。

一樣都是臺灣人，偏好（目的性）應該差不多，那爲什麼會有這種明顯差別？因爲自助旅行更能突顯你真正的個人目的性。這也代表對於臺灣人來說，在滿足個人目的時，「騎大象」通常不是多重要的選項。

但總有學生會這樣反問：「所以如果不騎大象，那要幹嘛？」

我怎麼會知道你要幹嘛。你要幹嘛，只有自己清楚。什麼事都聽別人安排，那你當然就會莫名其妙的跑到大象背上去了。

而這種莫明其妙，就會帶出一連串的邪惡。

●作者周偉航，筆名人渣文本，經營粉絲專頁「特急件小周的人渣文本」，輔仁大學哲學博士，專長爲倫理學，曾從事政治公關工作，目前爲時論專欄作家。本文不代表公司立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