史話》臺灣爭學國語的狂潮──未酬邦國中興之18(朱偉嶽)
右爲籃球國手陳祖烈(圖/中時檔案照)
臺灣在經歷51年日本統治後,日語及日文的使用已非常普及,當時臺灣的普遍現象是,30歲以上的知識份子,能懂漢文並會寫的人數,百人之中可以僅有1或2位,30歲以下就更少了。到20歲以下的,往往連河洛話都說不完全,還不如說日本話來得流利。這是日本人要亡其國必先亡其史,亦必亡其語的成績吧!
當民34年(1945)8月日本戰敗消息傳到臺灣,其時臺灣的「國語」是日本話,國語一夕之間要由日本話轉變爲北京話(當時國民政府的國語),這對臺灣百姓們生活上的衝擊絕不會太小。但臺灣同胞在對祖國的憧憬下,民衆想盡辦法要學北京話並不離奇。
據當年報章的形容,如《民報》說:戰後初期的興奮、高興情緒,非筆墨所能形容;大家自動自發的不再使用日文,禁講日語,並廢寢忘食的認真學習國文,因此進步得特別快速。《新生報》形容,在政府指派的接收人員尚未抵臺的這一段時間,城市裡已瀰漫着學習國語的熱潮。當時中央社特派員葉明勳說,初到臺灣時;街頭巷尾到處掛滿了補習國語的招牌,熱情地詰屈聱牙學說國語。《公論報》則說臺灣光復之初,600萬同胞爭學國語的狂潮,簡直比「搶購」、「擠兌」還熱烈;有關國語的書,只要出來就有人買,並且絕對能暢銷;教國語的人,只要你敢教就有人跟你學,並且絕對受歡迎。
這種熱烈的情緒,到抗戰勝利之後一年即民35年(1946)時仍普遍存在,不僅公教人員、學生如此,商店裡的店員,工廠的工人,以及僕役下女們,都在學國語。加之《國語日報》出版了,陪育國語師資的國語實驗小學成立了,難怪我民38年(1949)8月抵達臺灣時,臺灣的光復纔不過4年光景,會驚奇於國語竟可臺灣全境通行,了無語言上的障礙。較之其時由梅州到汕頭,要說潮州話(也是河洛話,但很多音調和閩南腔不同),到廣州或香港要說廣東話,真不是一個水準呢。
我民77年(1988)回到大陸探親及旅遊,大陸的廣袤與開放,曾走遍不少省分,我覺得臺灣國語(普通話)推行的普及度及發音的標準度,或可稱兩岸三地的第一名;那被罵無能到不行的國民政府,應該給一個贊吧!
我到臺灣時,完全不會說國語,僅會四縣腔的客家話。我後來在臺中市立一中上高一時,花了幾個月的時間,才逐漸學會聽和說國語。以後我進入海軍軍官學校,曾發奮圖強一下,參加全校的國語演講比賽和國語辯論比賽,想不到,都得了冠軍,算是對得起光復時臺灣先進老鄉們的國語學習狂潮吧。
慢車走了約4個小時,我們到了臺中。其時,先父朱浩懷已辭去臺中市政府工作,改任在臺北市的臺灣省政府社會處秘書。都是秘書,爲什麼要換單位工作?唯一的原因是,臺中市政府分配不到眷舍,而省社會處可分配到一小間約8坪大的房間,浩公乃選擇在省政府社會處。
我們到達臺中以後,浩公已洽妥一位鍾姓警官,鍾先生早幾年就從蕉嶺縣轉到臺中參與接收警局工作,分配到一戶警官眷舍。而這位鍾姓警官,浩公在蕉嶺縣任職時,就是縣警局的一員;他鄉遇故知,我們到臺中,就安排在鍾警官眷舍中落腳,在他的眷舍中打尖了兩個禮拜。
鍾警官的眷舍,是標準的日式房子,有玄關,室內是塌塌米,房間內都有拉門式的大壁櫥,順利裝下我們7大件行李;屋前還有個不小的院子,花木扶疏。是我們第一次看到日式房子,晚上就躺在塌塌米上睡覺。唯一不方便是入門要脫鞋,後來慢慢隨俗,習慣了,也覺得室內更清潔些。
其時的臺中市,也有不少撤退來臺工作人員的子弟要升學,那時只有初中部的臺中市立一中校長徐瑛,也是浩公掌蕉嶺縣政時做過蕉嶺中學校長的鄉親,亦已渡海來臺重操舊業,做了臺中市立一中校長。浩公等乃建議在臺中市立一中內增設高中部,經洽妥市府後,立即招生開辦。我正好要上高中,乃報名參加,據聞英文及數學都零分,亦蒙錄取。
市立一中高一僅有一班,約有40多位同學,大多爲逃難到臺的外省籍學生,本省籍者倒是極少數。我不會說國語,只能豎起耳朵聽外省同學交談中慢慢揣摩學習,大約到學期結束前,對國語已逐步能心領神會起來。這半年給我最大的幫助是,除學會國語外,三角和幾何都是從頭開始,我也認真聽講學習,奠定了一些數理的基礎;英文也漸漸入門了。
那時我班上有一位同學叫陳祖烈,他是陳果夫(名祖燾)、陳立夫(名祖燕)的幼弟,學業倒平平,但比我高,體育課時的籃球,但看他一人表演。他後來成爲籃球國手,他參加的中華民國國家籃球隊,曾得到民國48年(1959)世界籃球錦標賽第4的成績,好像是至今爲止的最高名次。是年參賽者有13個籃球強國如美國、蘇聯、巴西、加拿大、菲律賓等,參賽球員皆爲各國的籃球高手,但陳祖烈卻是那年世界籃球錦標賽所有球員中,以每場平均進球20.1分而位居第一名的球員;陳家的昆仲們,可非一般!
(作者爲前中科院第二所資深研究員)
【未完待續,朱偉嶽專欄每週日刊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