蔡明亮:我是名牌,爲何票這麼便宜? 「菩薩顯靈」改變他的一生
大導演蔡明亮《不散》4K修復版與「電影記憶的即興創作」在去年威尼斯影展首演後,即將在臺北電影節演出。他今(2日)搶先邀請記者體驗,他也從兒時記憶到《不散》的創作契機,一路聊到他爲何不斷在挑戰電影展演的各種可能,原來都是17年前威尼斯影展「菩薩顯靈」,成爲他的人生轉捩點。
▲▼導演蔡明亮指着兒時住的國民住宅,他家位在右下角的「9號」。(圖/記者林敬旻攝)
即興創作的大篇幅畫紙上,散佈數個蔡明亮以粉蠟筆繪製的圖案,皆是他兒時至今的回憶,除了兒時住的「國民住宅」、每天都會去的「鵝殿大戲院」,還有小時候最早看的電影《如來神掌》、最喜歡的武俠片《大醉俠》當中的「金燕子」,還有他喜愛的歌舞片《曼波女郎》、《花團錦簇》的經典人物等。
位在馬來西亞的「娥殿大戲院」是蔡明亮成長重要的記憶,也是《不散》的創作契機,「我是50年末出生的,60年代出現千人大戲院林立的情況。」他的外公、外婆是影癡,兩人早、晚輪值顧麪店生意仍保持每天看電影,下午外婆帶他去,晚上換成外公帶他去,童年跟電影院緊密連結。
▲▼導演蔡明亮手上爲「娥殿大戲院」(上圖)、「福和大戲院」(下圖)。(圖/記者林敬旻攝)
當蔡明亮20歲回去馬來西亞,意外發現「娥殿大戲院」已被剷平,他感嘆:「真的是措手不及,連合照都沒有。」後來他在臺灣因緣際會發現了「福和戲院」,與童年記憶中的「娥殿大戲院」形象接近,大爲驚喜,他說:「好像遇到故知一樣,我知道我一定要拍一部電影。」
談及初次抵達「福和戲院」,蔡明亮說:「整個戲院空蕩蕩的,一個人都沒有,好像鬼片一樣。」工作人員向他解釋:「這裡是二輪戲院,沒人也要放片。」沒想到得知「福和戲院」打算收掉,他便向老闆承租一年拿來拍片,每個月租金2萬,結果一擺就是11個月,他在最後1個月才取景,成爲《不散》的經典場景。
▲▼導演蔡明亮畫作在中山堂光復廳地面上攤開來,相當具有氣勢。(圖/記者林敬旻攝)
回想起《不散》2003年入選威尼斯影展「正式競賽」單元,蔡明亮笑說當時在威尼斯住的地方念心經集氣拿獎,突然看見海邊遠處有個男人抱着大石頭,纔不到幾秒鐘人就不見了,只剩下石頭。當時他心想:「到底是要暗示得獎,還是不會?」直到最終沒有獲獎,只拿到會外獎項費比西獎,他纔有了體悟,「大概是菩薩顯靈,要我放下石頭。」
《不散》自此成爲導演蔡明亮的轉捩點,不僅改變他的創作,也讓他思考展演的形式。過去他常想:「我的電影觀衆不多,票是不是要賣貴一點,想要看的還是會看。我應該是名牌,爲什麼票還是這麼便宜?」當時威尼斯影展結束後,許多美術館找上門,帶給他新的契機,「我到美術館放映,價格可以隨便我開。」
▲▼導演蔡明亮稱「從未學過畫畫」,靠着平日自學練習作畫,以粉蠟筆將成長的回憶畫下來,全場記者都相當驚豔。(圖/記者林敬旻攝)
蔡明亮認爲看電影是種「經驗」,如同從小看電影帶給他的經驗一樣。他說:「現在電影很容易觀看,跟展演一起包起來,這是新的體驗。」《不散》以這種方式放片,不一定要放很多場,他說:「只要需要我的觀衆來就夠了,這是要付出成本的。事實上,我們需要有光、有音樂,這些都是廢功夫的,需要成本在裡面。」而他也在作畫當中,開始追憶起他的成長以來的源頭。
展演形式改變之後,蔡明亮說:「我拍我喜歡的電影,反正我現在最快可以操作的是美術館。」他認爲現在創作變得更自由,成本少、多都可以拍,「我做電影不是做商品,比較多是自我的表達、出發,我很自由,不太被世俗觀念綁住,連展現都要是我覺得好玩的,不然就不要上片。」
▲▼蔡明亮現場演唱對他別具意義的《是夢似真》和《綠島小夜曲》兩首歌,前者是他的短片《是夢》片尾曲,後者則是他小時候聽到的第一首華語歌。(圖/記者林敬旻攝)
近年來蔡明亮不斷挑戰各種展演形式,「我覺得我在玩的概念很多,有些東西不見得能玩,我現在拍電影最不會想劇情、想劇本。」他笑說,《不散》是他創作的轉捩點,他自此開始不寫劇本,後來寫的都是申請經費、或是給工作人員看,只有想出架構、拍一拍再理出來。
蔡明亮坦言,平時也會看《玩命關頭》、《不可能的任務》,「我看了這麼多商業片,卻沒有成爲商業片導演。但是這些電影增添了我的回憶。」目前已有不少美國片商買片,計劃在全世界歌劇院放片,接下來每放一次《不散》就會有展演。至於Netflix?他說:「我沒有主動,等他來找我,我再思考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