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遊戲泄密”爲何屢獲“首例”判決？專家這樣說

隨着遊戲產業的快速發展，遊戲知識產權保護的重要性愈發凸顯。近日，上海市徐彙區人民法院（下稱“上海徐匯法院”）一則關於遊戲未公開內容訴中行爲保全的裁定引發社會關注。

在近期公開的多起案件中，遊戲未公開內容被認定爲商業秘密範疇或採用著作權進行保護，“遊戲泄密”事件屢獲“首例”判決。不過同時，遊戲商業秘密保護依然面臨定性難、定損難、舉證難的困境。上海交通大學凱原法學院副教授、知識產權法教研部主任劉維告訴澎湃新聞記者：“除了制度建設之外，遊戲商業秘密的保護還需要更新理念。”

法院快速保護遊戲未公開內容

近日，米哈遊公司以《原神》《崩壞：星穹鐵道》兩款遊戲未公開的遊戲角色等元素可能遭到提前泄露爲由，向上海徐匯法院提出訴中行爲保全的申請。

該案中，遊戲資訊主播吳某某在涉案抖音號上長期、專門披露、傳播《原神》《崩壞：星穹鐵道》未公開版本的遊戲畫面，相關視頻發佈時間均在新版本遊戲內測期間，單個視頻最高播放量分別達到396萬次和138.5萬次。

上海徐匯法院經審查認爲，遊戲資訊主播吳某某持續在抖音平臺發佈《原神》《崩壞：星穹鐵道》動態遊戲畫面，畫面中包含了米哈遊公司尚未公開的角色、武器、怪物、地圖、劇情、玩法和活動任務等。這兩款網絡遊戲熱度高、商業價值大，遊戲資訊主播“泄密偷跑”的行爲使新版本正式公佈時玩家體驗感降低，破壞了原告的運營策略；且該遊戲資訊主播仍可通過身邊朋友獲取未公佈版本遊戲畫面，侵權持續時間和規模均無法排除進一步擴展的可能，如不及時制止將對原告造成巨大損失。

上海徐匯法院遂召開訴中行爲保全聽證，經審查研判後，依法作出裁定：責令被申請人吳某某立即停止並不再通過其註冊的抖音號傳播上述兩款遊戲未公開版本的遊戲畫面。

“首例”判決頻出

今年以來，遊戲商業秘密保護已迎來不止一個“首創”性案例。

2024年3月，針對《崩壞：星穹鐵道》未公開的遊戲角色設計可能面臨進一步泄露的情況，上海浦東新區人民法院作出了全國首例涉遊戲未公開角色設計的侵害商業秘密訴前行爲保全裁定。首次將遊戲未公開角色設計納入商業秘密的經營信息保護範圍，並對網絡遊戲內測泄密行爲的危害性進行了全面分析，及時出具了行爲保全裁定，依法保護了權利人的合法權益。

2024年6月，南京市秦淮區人民法院作出全國首例將未公開的遊戲角色、場景等認定爲商業秘密範疇加以保護的案件判決。法院經審理認爲，《原神》遊戲角色、場景等遊戲內容在設計風格、審美選擇、畫面呈現效果的獨特創意，本質上與“經營信息”屬於同類信息，其情況同時符合商業秘密“秘密性”“保密性”的情況，應當將上述信息納入商業秘密範疇加以保護。

“上述相關判決有兩大創新意義，一是爲遊戲企業的商業秘密提供了訴前行爲禁令的快保護，二是豐富了遊戲企業的知識產權維權選擇。”上海交通大學凱原法學院副教授、知識產權法教研部主任劉維認爲，法院根據相關法律的規定在接到申請後的48小時內作出訴前行爲禁令，對遊戲企業的維權具有重要價值。

專家：定性、定損仍是遊戲商業秘密保護核心痛點

劉維認爲，商業秘密的定性、定損依然是遊戲商業秘密保護核心痛點。

他表示，《反不正當競爭法》雖然將商業秘密分爲技術秘密、經營秘密等類型，但司法實踐保護的經營秘密通常以客戶名單爲主，而大數據時代企業的經營信息卻大量地以數據集合的形態存在。如定價策略、公司酬薪、平臺內動態交易行情、遊戲角色形象、技能效果、角色動作等，究竟可否作爲經營秘密，在這方面，行政執法和司法審判中的先例還不多，對遊戲企業的維權造成了一定困擾。

其次，《反不正當競爭法》規定了商業秘密侵權損害賠償計算的三種方式：實際損失、侵權獲利、法定賠償。但前兩種方式通常都以商業秘密產品已經上市流通因而可以計算銷售量和利潤爲前提，而遊戲商業秘密尚未對外發布，其價值究竟如何體現、侵權行爲造成了多大的損失，這些問題直接影響了遊戲商業秘密價值性的認定，也決定了遊戲企業尋求刑事保護的可能性。

“除了制度建設之外，遊戲商業秘密的保護還需要更新理念。”劉維表示，大數據時代的商業秘密呈現出新樣態，保護部門也要及時調整理念，豐富經營秘密等新類型；同時，還要更新對遊戲商業秘密的價值認識，及時通過發佈訴前禁令，充分地評估遊戲商業秘密的價值，才能爲遊戲企業的創新提供正向激勵。

上海多家遊戲企業成立聯盟

遊戲企業自身也在對知識產權保護進行探索。

今年4月23日，以上海市徐彙區文旅局、徐彙區市場監管局（知識產權局）、徐彙區法院、徐彙區檢察院、徐匯公安分局、徐彙區司法局、徐匯海關爲指導單位，徐彙區內重點遊戲企業米哈遊、巨人、鷹角、莉莉絲、好玩橙爲發起單位，徐彙區遊戲企業版權保護聯盟（下稱“聯盟”）宣告成立。7月12日，疊紙遊戲、遊族網絡、椰島遊戲等12家單位也正式加入聯盟。

澎湃新聞記者從聯盟方面獲悉，該聯盟成立後一方面制定聯盟章程，擴大聯盟成員單位範圍和聯盟的行業影響力；一方面共同探索制定徐彙區數字遊戲企業商業秘密保護標準，並不定期舉辦知識產權主題的企業座談會等活動，通過成員單位經驗交流分享、相關部門對共性問題統一解答等方式，提升版權保護工作效能。

有遊戲企業相關負責人建議，應該結合遊戲行業特點，制定與頒佈商業秘密保護的地方標準、審判或執法指引等文件，對遊戲領域中商業秘密信息的定性、商業價值、定損、取證方式及舉證責任轉移等進行細化和指引，統一各監管部門和司法機關的相關認定標準和協作方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