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個小鎮做題家的血淚控訴

文/端宏斌

最近有些網友跟我槓上了，我說成功的方法有很多，關鍵看的是你對這個社會的認知，至於唸書，性價比已經越來越低了，結果他們不同意，他們一定要我承認，卷學歷就是窮人家孩子逆天改命的最佳手段。

好吧，我們先來看一段視頻。

視頻不長，也就13分鐘，如果你不願意看的話，我給你大致說一下里面講了什麼。

在高考地獄省河南，有個青年叫大嵩，高考成績在河南可以排到1萬名，但你要知道，河南有100萬考生，所以1萬名就意味着他已經排在頂尖的1%了，下面還有99%的河南考生。

按理說能排在1%的位置也很不錯了，但老師和家長並不這麼看，大嵩回憶了自己在高三被班主任雙標對待的經歷，他甚至說出，就算自己到死的時候，也會堅持說後悔進這個班。因爲老師只看成績，成績好就是好孩子，成績不好你就什麼也不是，甚至懶得擡頭跟你說話。

至於家長，因爲他高考成績不理想，他父母一直爭吵互相抱怨整整四五天，覺得孩子這輩子完了，嚇得他都不敢回去，只能去姥姥家住。最後，父母花了幾千塊錢找了個填志願的老師，報了上海大學，按理說這也是個211學校了，你還有什麼不滿意的呢？

對大嵩來說，整個高中階段，特別是高三，沒有任何值得回憶的地方，他說就是一場噩夢，甚至過了好幾年還緩不過來。以至於當他聽到上海的同學說很懷念高中的時候，他認爲這簡直是一種暴論，那種地獄生活有什麼值得懷念的？他還打了一個很經典的比喻，就像戰士在惡戰之後，他只會懷念戰友，而不會懷念戰場。戰場上只有惡臭和死亡。

他說，河南考生拼命唸書的唯一目的，就是離開河南，逃離河南，遠離這個瘋狂內卷的地方，只要能離開就說明你成功了。

考上大學之後，他就發誓再也不想拼命學習了，他就只想擺爛躺平。因爲他已經在高三被高壓狀態的學習整出了應激反應。如果沒有經歷過這種狀態，比如他上海的同學，可能一直可以保持不錯的學習熱情，但他因爲經歷過被傷害過，所以永遠回不去了。

最後，大嵩說他目前在遵義某個山區小學支教，說起支教的原因，他說自己是一個被雨淋過的孩子，他不想其他孩子再被雨淋，起碼應該讓他們有一個值得懷念的青春，而不像他這樣只有遺憾和憤恨。

大嵩的訪談，可以讓我們學到很多東西，比如，他告訴我們，靠高壓逼出來的成績是沒意義的，因爲那時候孩子完全沒有人身自由，被逼着學習，等他某天獲得了自己人生掌控權，他一件事就是擺爛。

我打個你能理解的比方。就像這小孩玩網遊，培養了一個角色，但這個角色所有裝備和加點都是父母老師決定的，自己完全沒有決定權，他也體會不到任何遊戲的樂趣，那麼等到父母老師不在了之後，他就躺平擺爛了，因爲這些都不是他想要的東西，一看到這個遊戲賬號，就會涌現那些不愉快的記憶，心裡就感到厭惡。

現在的中學生，自殺率相當高，只不過媒體不報道，除了自殺率，更高的是抑鬱症比例，這些內容不能多說，就此打住。

我以前在文章裡說過，小孩最重要的絕不是他的學習成績，而是讓他意識到，這個世界是豐富多彩的，擺在面前的有各種道路，都可以成功，他也有強烈的興趣去探索這個世界，始終抱着好奇心和探索欲。要讓小孩相信人間值得來一遭，始終擁有生活的熱情。長大了，也別像其他青年一樣，死氣沉沉，更不能不婚不育。

說到不婚不育，如果這個年輕人的青春就是刷題，就是高壓學習，沒有任何值得懷念的記憶，那你覺得他還會生一個孩子重複自己的痛苦嗎？肯定不會嘛，所以他纔會覺得不生孩子就是人生最大的善意了。

以上這些煩惱，歸根結底就是因爲太捲了，你想不卷，方法很多。在動物界中，應對惡劣環境的方法，通常是三招：

1，儘量降低消耗，不吃不喝不動，比如冬眠；

2，儘量不生崽，生了也養不活，所以寧可不生；

3，離開這地方，換一塊風水更好的地方重新繁衍生息。

對現在的年輕人來說，選擇第一條就是降低自身消耗，躺平不買房，這個很多人都已經在做了；選擇第二條就是不婚不育，主動自宮，這個很多人也已經在做了；選擇第三條，就是離開這裡，跑去不卷的地方生活，俗稱潤（run）。

有意思的是，國內主流輿論都支持第一條和第二條，都建議你不買房，不結婚，不生娃，但對於潤走的人，始終採取冷嘲熱諷的態度，我覺得大可不必。你非要走線去美國討飯，那我確實不支持，但這個世界除了中美兩國之外，剩下還有兩百多個國家，你爲什麼只盯着美國不放呢？還有大量不卷的地方你都可以去探索。

中國古代下南洋知道不？其中最成功的叫鄭鏞，他是廣東澄海縣華富村人，年輕時候窮困潦倒，飯都快吃不上了，老婆更是連影子都沒有，實在是沒辦法，他聽說下南洋可以發財，於是就上船潤了。

來到暹羅後，從做小買賣起家，很快就發了財，還娶了當地女子爲妻，由於特別會投機鑽營，他甚至當上了暹羅王的包稅人，所謂包稅人就是花一筆錢購買稅收權，國王把收稅的權力下放給你，你收到多少稅都是你的。他又非常聰明地把自己兒子過繼給財政大臣做養子，這個孩子不得了。後來緬甸入侵暹羅，此人帶領大量華裔組成反抗軍，成功擊敗了緬甸人，建立了吞武裡王朝，他就是吞武裡大帝鄭信。到現在你去泰國旅遊，還能看到鄭王廟。

我舉這個例子是想告訴你一個簡單的事實，中國遍地都是卷王，你卷不過別人也沒關係，你跑去不卷的地方，當地人同樣也卷不過你，你不就贏了嗎？你何必非要跟卷王死磕到底呢？就不會換個賽道麼？

至於那些堅持認爲老端的觀點是錯的，學歷是逆天改命最重要手段的人，我完全理解他們。因爲他們已經在這方面投入了巨大的沉沒成本，此時如果你告訴他這個成本太高了，可能不划算，他不管從理智上還是情感上都無法接受。就好比，他已經開始練《葵花寶典》了，早就自宮了，你再告訴他：就算自宮，未必成功。他一定殺了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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