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者:要不是她"攪局" 特朗普可能就贏了
【文/觀察者網專欄作者 陳若蘭】
衆所周知,美國總統大選一向被稱作“驢象之爭”,其中“驢”象徵民主黨,“象”代表共和黨。在現實政治中,美國確實是兩黨獨大,然而美國法律從未規定只有民主黨和共和黨兩黨可以推出總統競選人。根據美國憲法,只要滿足以下三點要求就有資格競選總統:
1)必須是本土出生的美國人;
2)最低年齡必須達到35歲;
3)在美國居住至少14年。
因此,美國其他少數政黨或者獨立候選人只要符合以上要求也可以競選總統。而事實上每次總統大選都會出現不止兩名候選人的情形,但大多數時候小黨派都只是“跑個龍套”,因爲其存在感實在太低。
然而,在2020美國大選中,除特朗普和拜登以外,有一股來自第三黨的力量不容小覷,那就是自由黨候選人喬·喬根森(Jo Jorgensen),其原因在於在幾大關鍵搖擺州的投票結果中,喬根森的選票份額竟然高於拜登(Joe Biden)和特朗普(Donald Trump)之間的選票差額。那麼,這位女候選人究竟是何方神聖呢?
美國自由黨總統候選人喬·喬根森
來自自由黨的喬·喬根森今年63歲,是南卡羅來納州克萊姆森大學的一名教授,擁有博士學位。在2020年總統大選中,她是除特朗普與拜登之外,唯一一位被列上全部50個州選票名單的候選人,也是美國自由黨的第一位女性總統候選人。
美國自由黨創建於1971年,由支持小政府和強調公民自由的自由意志主義者組成,是除共和黨和民主黨之外,唯一在美國50個州都有投票資格的第三黨,現有60多萬名註冊成員,在美國國會衆議院擁有一席。
該黨派主張減少政府在經濟、社會等各大領域的介入干預。作爲該黨候選人,喬根森同樣主張大幅縮減政府機構部門及其預算,減少政府幹預,建設市場主導型醫療保健體系。她指出,自由黨既有“右翼的經濟自由”,也有“左翼的社會自由”。在福克斯新聞的採訪中,喬根森還提到,要讓美國成爲“大型的瑞士”,即“既武裝又中立”,既非“和平主義者”也非“孤立主義者”,不做“世界警察”,還提出要撤回駐外美軍。
在此次競選大選中,喬根森聲稱“將票投給特朗普或者拜登是種浪費”。9月29日舉行的首場總統候選人辯論後,兩黨候選人不盡人意的表現使一大批美國網友涌入喬根森的競選網站,導致網站一度癱瘓。之後自由黨還發推文“感謝”特朗普與拜登,稱他們極爲糟糕的表現讓選民不得不開始尋找可以替代他們的候選人。
大選前,據RealClearPolitics網站彙總的民調顯示,自由黨總統候選人喬根森有接近2%的支持率。在一些特朗普與拜登支持率極爲接近的“搖擺州”,喬根森被預測有成爲 “攪局者”的可能。根據這次大選統計結果,喬納森在高達45個州中都獲得了超過1%的支持率,而在部分關鍵搖擺州分走了共和黨的選票,發揮了關鍵性作用,在一定程度上甚至影響了本次大選結果。
首先,在賓夕法尼亞州,拜登獲得了3,418,435張選票,得票率達49.9%,而特朗普票數爲3,352,569,佔比48.9%,兩位候選人僅相差65,866張選票;而喬根森在賓州分走了78,690張選票,佔比1.1%,於是拜登僅以1%的優勢贏走了該州20張選舉人票。
就威斯康星州而言,拜登在此次大選中以1,630,683張選票獲勝,得票率爲49.6%,拿走了該州的10張選舉人票;但特朗普在該州的票數只比他少了20,544張,而喬根森在該州贏得了38,492張選票,高於拜登和特朗普的選票數差額。值得注意的是,在2016年美國大選中希拉里在以上兩州的得票率也只比特朗普少約1%。
在擁有16張選舉人票的喬治納州,自由黨總統候選人喬根森以62,056得票數獲得了該州1.2%的支持,而拜登在喬治納州僅以0.3%的優勢戰勝特朗普,前者票數爲2,472,002,佔比49.5%,後者獲得2,457,880張選票,得票率達49.2%。
而分票現象最明顯的莫過於在亞利桑那州,在該州拜登一共獲得1,672,054張選票,佔比49.4%,而特朗普以1,661,677的得票數目敗陣,但其得票率只相差拜登0.3%;然而,喬根森在該州卻獲得了高達51,465張的選票,支持率達到1.5%,是前兩人的票數差距的五倍多。此外,在內華達州以及密歇根州,拜登和特朗普的得票率僅相差約2%,而喬根森在這兩州均分走大於1%的選票。
顯而易見,以上提到的關鍵州雖然均以拜登獲勝,但其票數和特朗普票數差距甚微,而喬根森的參與確實產生了意料之外的分票效應。如果沒有這位自由黨人的“攪局”,在某些關鍵州的選票情況或許會出現反轉,這次總統大選的結果也可能會有所不同。換句話說,某種程度上,特朗普在2020年總統大選中並不是輸給了拜登,而是輸給了這位來自第三黨的候選人。
事實上,根據美國的選舉人團制度,只要某一總統候選人獲得了該州的半數票以上,就能得到這個州的全部選票,這種“贏者通吃”的原則在一定程度上鞏固了美國兩黨制度。但是隨着民主黨和共和黨政治主張上的逐漸趨同化、以及第三黨力量不斷壯大,越來越多的選民對兩黨產生了嚴重的信任危機,從而在總統大選投票時會放棄投給“驢象”兩黨,轉向支持第三黨的候選人。
與此同時,第三黨中的自由黨主張經濟體制自由、政府角色最小化,與共和黨主張有相近之處;而綠黨強調環境保護與社會公平,與民主黨主張有相近之處,因此各大選民的選擇並不限於兩大主流黨,這也使第三黨在總統大選中有“可乘之機”。
另外,美國憲法規定,如果所有總統候選人都未獲得半數以上的選舉人票,總統將由國會衆議院從得票最多的前三名候選人中選出。比如1824年約翰·昆西·亞當斯就是以這種方式,由衆議院投票表決被指定爲總統的。在2016年美國大選中,自由黨代表加里·約翰遜就曾表示,其競爭策略是至少贏得一個關鍵州的選舉人票,讓兩個主流候選人都無法獲得270張選舉人票,使得美國衆議院投票選出新總統。一旦其戰略成功,美國大選政局的變數就會增多,第三黨說不定就能成功“入圍”。
雖然受有限政治資源影響,第三黨的支持率一般都很慘淡,並不具備贏取大選的資格,但是少數黨參選有時可能會間接影響“驢象”兩黨的競爭結果。例如,在1968年美國大選中,尼克松僅以50多萬選票、領先0.7%的微弱優勢擊敗了民主黨候選人休伯特·漢弗萊,成功當選美國總統,而尼克松的險勝與喬治·華萊士當時領導的第三黨密切相關。華萊士在1968年脫離民主黨獨立競選總統,與共和黨的尼克松和民主黨的漢弗萊分庭抗禮,在當時獲得高達990萬張選票,佔比13.5%,成功分散了民主黨的部分選票,反而給共和黨創造了契機。
在極具爭議的2000年選舉中,共和黨候選人小布什和民主黨候選人戈爾在關鍵州佛羅里達州的得票率差距小於0.5%,在兩黨僅相差不到一千票的情況下,第三黨綠黨的總統候選人納達爾卻在該州獲得了八萬張選票,而他的支持者大多是過去的民主黨選民。換言之,納達爾在該州分走了本屬於戈爾的部分選票,導致後者競選失敗,小布什成功入主白宮。
2016年,綠黨的施泰因(Jill Stein)和自由黨的約翰遜(Gary Johnson)也參與大選,得票率分別爲1.1%及3.3%。雖然這個數字比起主流兩黨微不足道,但二人分散關鍵州的票源可能也是前國務卿希拉里(Hillary Clinton)落選的其中一個原因。
然而,就歷史經驗來看,部分選民將票投給第三黨總統候選人,並不是因爲他們認同“第三黨”的候選人,更多是爲了表示對民主、共和兩黨候選人的不滿。一旦來自第三黨的候選人成功“入圍”,這些選民反而不會投票支持他。比如1992年大選中,億萬富翁羅斯·佩羅( H. Ross Perot)以獨立候選人的身份參加總統競選,在當時獲得19,217,213張選民票,得票率高至18.9%,創下了繼1912年進步黨總統候選人西奧多·羅斯福(獲得了27.4%的選民票)以來第三黨獲得的最高選票數。然而,根據蓋洛普民意調查,其中5%的選民並不認同佩羅的政黨綱領,他們支持佩羅僅僅是爲了抗議,因此這樣的選票也被叫做“抗議票”。
除了有第三黨的意外“攪局”以外,這次2020年總統大選整體可以用三個“最”來概括其特點——選民最積極、選情最分裂、選票最戲劇化。
2020年大選,美國選民參與度達到史上最高。截止北京時間11月16日,總統大選投票總數已經破了近50年來的最高紀錄,超過1.51億美國人民參加選舉投票,對特朗普的公民投票表決人數超過了當年的奧巴馬選舉。拜登獲得超過0.78億的選票,達到歷史上勝選總統候選人得票數最高點;特朗普獲得超過0.73億的選票,也成了歷史上得票數最高的落選總統候選人。
因此,本次大選也可謂是美國曆史上最分裂最複雜的一次選舉,疫情肆虐、種族問題的日益惡化、國內暴亂、經濟衰退以及其他諸多不確定因素,均導致了嚴重的民意分歧問題和社會割裂現象。從拜登兒子醜聞傳出到特朗普感染新冠,超過半數的選民表示他們並不滿意民主黨和共和黨兩位候選人的表現,所以在部分關鍵搖擺州的選情都呈現極其不確定的傾向。這也解釋了爲什麼在上述提到的五大關鍵州喬根森的得票數會超過兩黨候選人的票數差距,間接影響大選結果。
當然,此次選舉中採取的郵寄選票也使2020年大選頗具戲劇性,主要表現在特朗普的一系列應對措施上。從6月起訴賓夕法尼亞州政府,試圖組織擴大郵寄選票範圍,到8月起訴內華達州、新澤西州,再到9月起訴蒙大拿州,特朗普在選舉過程中對郵寄選票的插手加劇了本次選舉的不確定性,而後全美30多萬張郵寄選票“憑空消失”也從側面暴露郵寄選票的缺陷。
在大選結果基本敲定時,特朗普拒認敗選,宣稱美國大選“被操縱”,於美東時間16日發推稱自己贏得了大選。從兩黨票數的不相上下到一夜反轉再到所謂的選票舞弊,最後特朗普接連發起一系列訴訟,美國大選日因爲郵寄選票爭議演變成“美國大選月”,整個過程堪比好萊塢政治大片,情節跌宕起伏。
隨着“讓美國再次偉大”(“Make America Great Again”)的口號淹沒在民主黨支持者的歡呼雀躍聲中,這場風雲莫測的2020年大選也算是接近尾聲。自由黨人喬·喬根森的“攪局”也爲民主、共和兩黨敲響了警鐘:即使少數黨候選人贏得大選機率基本爲零,但有時也會對大選結果起到關鍵作用。
即使兩黨制在美國選民心目中根深蒂固,第三黨候選人的努力通常很少能獲得如期回報,但當民主共和兩黨的政策理念始終止步不前或兩黨間惡性競爭難以調解時,在未來很有可能會出現一個強大的“第三黨”勢力來挑戰主流兩黨,爲廣大美國人民提供“第三選擇”。如今,美國政治社會已出現這種跡象,從2016年兩大候選人極低的選民支持率到2020年大選中喬根森的“乘機而入”,可以看出時代更迭之際美國政壇的勢力變化。
事實上,早在美國建國之初,國父華盛頓非常反對劃分黨派,因爲他認爲黨派分歧會損害國家利益。但如今,在兩黨之外的政治勢力流派衆多。由於規模較大和成員數量多,自由黨目前穩坐 “第三黨” 的頭把交椅。除了自由黨,在政壇上比較活躍的還有綠黨、憲法黨、改革黨、中間共和黨、勞工家庭黨、進步黨、美國共產黨、美國社會黨等,這些黨派的影響力主要集中在一些基層市縣。
雖然第三黨在勢力、財力和人力上很難與民主、共和黨兩黨抗衡,但其存在無疑是美國多元的民主化的體現,在一定程度上能促進主流兩黨政綱政策的改進和調整。但是,在目前的美國政治局面中,許多獨立人士和中間人士參加大選十分受限,必須要依附於一個黨派才能在美國的政治生活中獲得發言權。例如,2016年大選中,原屬於無黨派的左翼人士桑德斯加入民主黨,憑藉其主張的民主社會主義獲得了一大批選民的支持,捲起一波浪潮。但換個角度思考,如果主流兩黨中出現反向脫離黨派、另立門派的現象,會不會出現更大變數呢?打個比方,假如奧巴馬參加2020年美國大選,但他選擇仿照當年的華萊士,脫離民主黨獨立競選總統,結合當下美國國內嚴峻的種族激化問題、經濟問題以及疫情影響,其支持率極有可能創第三黨參選歷史新高,甚至獲得某些關鍵州的選舉人票,左右大選結果。
因此,關於共和黨或民主黨在將來是否會像十九世紀中期的輝格黨那樣被淘汰,我們尚且難下定論。2016年和2020年兩次大選確實讓越來越多的美國人民注意到了“第三黨”力量的存在。若“驢象”兩大主流在未來政治事務中矛盾繼續激化引發民衆不滿,雙方勢力必將趨於式微。
如今美國政府幹預主義和福利主義盛行,與當初國父們的治國理念背道而馳,所以當推崇自由放任主義的自由黨出現的時候,也給未來美國政壇變動帶來很多可能性。美國“第三勢力”的崛起勢不可擋,未來是否會誕生第一個“非主流”總統,可能只是一個時間問題。
特朗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