爲何這麼多中國人討厭土耳其!你知道嗎?
因爲土耳其里拉的突然暴跌,在中國社交媒體上誕生了一個新詞——“土黑”,即土耳其黑,對土耳其的困境冷嘲熱諷、幸災樂禍。
需要承認,土耳其在中國社會的形象不太好。在中國人眼中,土耳其有“三宗罪”。這“三宗罪”的真相如何呢?有必要做一次正本清源。
有的人因爲這“三宗罪”的緣故,稱土耳其現在是活該。也有的人拿土耳其來類比中國,暗示中國將是“下一個土耳其”。前者多少有偏見和誤會的因素,後者相當部分是盼着國家倒黴的“恨國者”。
第一宗罪:朝鮮戰場上的“土耳其旅”
上世紀50年代,就是否加入北約,土耳其內部存有爭議,當時的土領導層認爲,土耳其需要向西獲得戰略支撐,又鑑於西方國家對土耳其入約並不積極,就有必要做一個犧牲(納個大“投名狀”)。
因此,當美國控制的聯合國發出向韓國提供軍事援助的第83號決議後,土耳其在美國之後第二個響應,並決定向派遣一支由5000名部隊組成的旅,其中包括三個步兵營,一個炮兵營和一個輔助部隊,這支土耳其旅也是朝鮮戰爭期間惟一一支始終屬於美軍領導的旅級“聯合國軍”。
土耳其對參戰士兵做了精心挑選,然而骨感的現實是,自一戰以來,土耳其人已經多年沒有認真打過仗,參戰士兵大都來自土耳其東部山區的小鎮和村莊。這不僅是他們第一次離開祖國,也是第一次和非穆斯林打交道,與美軍盟友間存在巨大的宗教及文化差異。
當年的土耳其旅
由於美軍食譜中都帶有穆斯林禁忌的豬肉類食品,美軍司令部不得不專門爲土耳其軍隊指定一家日本食品加工廠生產食物。土耳其人喜歡用沒有漂白的麪粉做類似“饢”一樣的硬麪包,再配上一杯又濃又稠又甜的咖啡,美國陸軍又不得不爲他們專門配給食品。
由於土耳其人習慣在近戰中揮舞長刀,動作非常危險,其他國家的軍隊都不願意與他們並肩作戰。
土耳其旅指揮官塔辛·阿齊茲歲數偏大,爲指揮第一批土耳其分遣隊,他自降級別擔任旅長。可他不懂英文,對於美軍下達的命令往往都一知半解。
曾深受西方殖民主義侵襲的中東西亞與非洲國家都有一個特點,他們的認知範圍內往往限於自我與西方文明,對其他文明缺乏瞭解和興趣,這種特點至今依然在起作用,土耳其亦然。
在第一批先遣隊登陸仁川並進入戰場後,土耳其人居然完全分不清朝鮮人、韓國人與中國人。把好不容易從志願軍的包圍圈中逃脫出來的韓軍第6師殘兵當成了志願軍,雙方一番激戰,各有死傷。
西方媒體大肆報道了這場戰鬥,稱它是土耳其人對中國人的“勝利”,甚至在有人向美國人泄露事實之後,媒體也沒更正報道。
由於語言不通,美軍給土耳其旅的大部分命令基本等於白說。在烏龍事件後第二天,土耳其旅受命與美軍第38團一起撤退,命令卻晚了兩小時才被正確送達,不得不在亂哄哄地情況下緊急掉頭,並陷入志願軍伏擊。
阿齊茲摘下軍帽高喊撤退者殺,抽出長刀與志願軍展開白刃戰,約400名土耳其人在此役中傷亡,失去了大部分裝備,車輛和火炮,第1營幾乎被全殲。有美國軍人描述,土耳其是“能力被高估的,領導不善的綠色部隊。”
也由於土耳其人的頑強,志願軍當時準備保衛美軍側後的計劃沒有實現,這成爲戰後美國人對土耳其“英勇”大吹特吹的主要理由,志願軍也評價土耳其人“戰術比美軍機動,韌勁很像當年的日軍。”
在整個朝鮮戰爭中,土耳其旅陣亡741人、受傷2068人,另有244人被俘。到1950年底,該旅作爲一支成建制部隊實際上已經失去了戰鬥力。
血腥的“投名狀”換來了成果,1952年,北約決定接納土耳其和希臘。在隨後的歷史中,土耳其多次參與北約行動,土耳其旅都作爲光榮歷史被反覆拿出來回憶。
瓦良格號是我們第一艘航母遼寧艦的前身,這個大家知道。1991年底,這艘大船在烏克蘭剛建了67%的時候,它原本的主人蘇聯就解體了。
烏克蘭一來沒錢,二來也不需要一艘航母,瓦良格號就此停工。它在烏克蘭黑海造船廠的船塢裡一停就是五六年,風吹日曬,變得鏽跡斑斑。
眼見再扔下去就徹底廢了,烏克蘭政府決定把它當廢鐵賣了。1998年,澳門一家名叫創律的旅遊娛樂公司通過競標,以2000萬美元買下瓦良格號,準備把它改造成一處海上綜合旅遊設施。
說了半天,有土耳其啥事?接下來就有了。
要把瓦良格號拖回中國,基本路線是離開黑海進地中海,再經直布羅陀海峽出大西洋,輾轉到中國領海。在此途中,土耳其扼守的博斯普魯斯海峽是必經之地。
1999年7月,當創律公司僱來的拖船拖着瓦良格號離開黑海港口,緩緩駛向博斯普魯海峽時,土耳其已經做好敲竹槓的準備。
博斯普魯斯海峽
它拒絕放行,理由是瓦良格號船體過大、影響博斯普魯斯海峽其他船隻航行,等等。行程受阻的瓦良格號無奈地在黑海上飄蕩很長時間,一度還返回原來的海港。
既然是敲竹槓,當然會提條件。在中方出頭談判後,土耳其政府提出要中國開放對土耳其旅遊,承諾輸出武器裝備技術,另外還要提供經濟援助。
土耳其政府坦白承認,這次攔阻,是事前“收到第三國的提醒。”一些分析文章直指,“第三國”就是美國。再想想瓦良格號受阻期間,西方媒體大肆炒作中國航母威脅論,這個分析似乎也不是完全捕風捉影。
一位瞭解中國航母發展的軍事專家對刀哥說,最初買瓦良格號確實是出於商業目的,天津也有一艘基輔號,就被改成了主題公園。基於瓦良格號打造中國航母,是後來纔有的計劃。
天津基輔號主題公園
雖然箇中細節從沒得到任何的官方證實,但大部分關於這件事的記錄和分析,都認爲土耳其當時顯然聽了美國人的話,另外它覺得自己有利可圖,就來了這麼一手。結果我們被迫做了讓步,瓦良格號纔回到大連。
比瓦良格號更近一點,是2015年在購買“紅旗-9”遠程防控導彈的問題上,土耳其又擺了我們一道。
2013年9月,中國精密機械進出口總公司以34億美元中標,準備以中國的“紅旗-9”遠程防空導彈,爲土耳其建設它的首個遠程防空和反導系統。
但經過兩年的拖延與反覆,2015年11月土耳其政府突然撤銷向中國採購“紅旗-9”的合約,轉而說要自行研製遠程防空系統。
土耳其政府找了一些冠冕堂皇的理由,比如中國不願進行技術轉讓等等。但不少媒體報道和分析還是直指要害:美國和北約不答應。
在土耳其與中方公司商量引入“紅旗-9”細節的過程中,美國和北約對土耳其施壓。
一則,引入中國的“紅旗-9”系統,無法與已在土耳其部署的北約雷達等系統兼容;
二則,它們擔心:引入中國裝備後,後續還有維修、保養和培訓等一系列工作。這就使土耳其不可避免地與中國過多接觸,北約在土耳其的武器系統信息也可能流出。
紅旗-9
在土耳其毀約後,有種說法,是土耳其從來就沒真心要買“紅旗-9”。
它之所以虛晃一槍,一是想借“紅旗-9”系統的高性價比,與美國和歐洲的競標者討價還價;二是向美國和北約示威,撈取一些政治利益。
在毀約消息傳來後,中國網上罵聲一片,說土耳其人“不厚道”。聯想到瓦良格號的事,土耳其人可能也確實不冤。
第三宗罪:和“東T”曖昧
土耳其多年來一直關心“東突”問題。土耳其人對亞洲中部地區突厥語系民族有歷史親緣感,土耳其泛突厥主義式的文化民族情結一直揮之不去。土耳其國父凱末爾曾親自下令建立“突厥學研究院”,其院徽就是天山腳下,一頭張開血盆大口的灰狼,手持一把火炬。
土耳其出版的一些世界地圖上,我們的新疆地區還被標註爲“東突厥斯坦”,或者將“東突厥斯坦”和“新疆”並用。前些年,土耳其明裡暗裡,對一些新疆外逃分裂分子,提供了幫助。這讓中國人非常反感和警惕。
然而,被很多人忽略的是,情況已經有了變化。
2015年,埃爾多安訪華明確表示,反對“東伊運”等針對中國的恐怖主義行徑,土耳其政府堅定支持中國的主權和領土完整。這是土政府在“東伊運”問題上最公開、最清晰的一次表態。
與之相應的,“東突”分離勢力在土耳其的活動空間逐漸受到限制和收緊,土耳其官方和官員刻意與他們保持了距離。
土耳其民間對涉華報道也趨於客觀理性,消息更多來源於一手的中文資料,而不再轉手西方。而且,2015年以後,土耳其的主流媒體幾乎不再怎麼涉及新疆話題。
中國民間還流傳着一種說法:土耳其是“東突”的大本營。
其實非也。對“東突”給予最多資金支持的還是美國和歐洲大國,“東突”分子的主要活動基地也是在歐美。
土耳其與“東突”,並不像不少中國人想象得那樣親熱。
一則中土兩國並沒有直接的國家利益衝突,沒有“搞”對方的理由;二則土耳其長期深受庫爾德民族分裂主義之害,由衷理解我們對民族分裂運動的擔憂;三則埃爾多安政府奉行東向政策,戰略上越來越明顯疏遠西方,這不是說完全擺脫西方,而是土耳其更看重中國的快速發展帶給土耳其的機遇。
實事求是地說,土耳其確實越來越重視中國這個“新朋友”。
中國公司承建了土耳其安卡拉至伊斯坦布爾的二期158公里高鐵工程,它是迄今中國高鐵走向世界真正落實的少數項目之一。此外,土耳其的最大發電機組是中國製造的,中興和華爲佔據了土電信市場的一半以上份額。
凱末爾
中國和土耳其2017年雙邊貿易260億美元,中國赴土遊客從2008年的5萬人次增加到去年的25萬人次。
一位長期研究土耳其的大咖對叨姐說,現在幾乎是中土關係的歷史最好時期,或者說,接近歷史最好時期。
戰鬥民族的務實和靈活
現在關於土耳其的很多公號文章,給人感覺是:一,土耳其馬上就要完蛋;二,土耳其搞成今天這樣是活該。
據叨姐瞭解,實際情況遠沒有如此嚴重。
第一,土耳其的主要貿易伙伴是歐洲,歐洲在土耳其有大量投資,只要歐洲不跟着美國落井下石,土耳其有的是時間緩過來。
第二,土耳其石油、天然氣等的供應國是俄羅斯,大致佔到了它能源進口的70%-80%,俄土關係不出大問題,土耳其經濟就還能繼續堅持。
第三,土耳其的經濟實力雄厚,它已經保持了連續8年的經濟高速增長。2017年的GDP總量8500億美元,世界排名第18;GDP增速7.4%,人均GDP超過1萬美元。
第四,從政治上講,埃爾多安是高票民選出來的,底層民衆對埃爾多安的支持,超過外界想象。里拉貶值,對普通老百姓的影響暫時還不大,尚不會產生民間恐慌。
土耳其當然也有自己的問題。
自凱末爾起,土耳其一直在推行世俗化改革。但結果催生出一些些世俗化精英羣體。他們佔據大量財富,造成土耳其利益格局的高度固化,引起底層民衆的不滿,社會分化嚴重。埃爾多安這才應運而生。民粹和伊斯蘭教的回潮,都是土耳其社會經濟現實的產物。
這屬於土耳其的內政。
對中國人來說,重要的是,如何處理與土耳其的關係。前文提到的三宗罪,要麼是過去式,要麼時移世易,現在事情有了變化。不過,它們仍然是咱們不少人的心結。我們看到,這三宗罪的背後,都有美國的影子。如今美土關係惡化,影響中土關係的最大外因已經轉變,中國宜根據新的情況作出適當調整。
這方面,我們不妨參考一下俄羅斯是怎麼做的。2015年,土耳其擊落俄羅斯戰機,並打死俄羅斯的飛行員,很多人都以爲,“戰鬥民族”要跟土耳其幹起來。令人意外的是,土俄不但沒大打出手,反而在很短時間內進入“蜜月期”。
國與國之間相處,戰鬥民族的務實與靈活,是值得學習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