特朗普政府這四年,是世界變了還是美國變了?
特朗普(圖源:美聯社)
【編者按】特朗普政府這四年,大力推行“美國優先”,世界不安寧的指數不斷攀升。從一開始美墨邊境線上那堵有形的“牆”,到單邊主義的無形之“牆”,看似不那麼長的四年,是世界變了還是美國變了?海外網採訪復旦大學美國研究中心主任吳心伯,帶你回看這四年,白宮的標誌性內外政策,尤其是最具爭議性的部分。
“留後遺症”
海外網(以下簡稱海):此經四年,美國最大的改變是什麼?
吳心伯(以下簡稱吳):國內分裂對抗加劇,社會矛盾尖銳,社會治理出現嚴重危機,兩黨政治走向尖銳對抗。外交方面信譽掃地,軟實力大幅縮水,硬實力也沒有明顯的增長,留下很多“後遺症”。
吳:美政府這四年想要做的,是讓美國“回到過去”,重新打造一個十八、十九世紀的美國。如果說美國有兩個版本,二戰前是1.0版本,二戰後是2.0版本。1.0版本的美國是一個以白人爲主、以基督教信仰爲代表的國家;2.0版本的美國移民增加,社會及信仰更加多元化,這屆政府就是想把美國帶回1.0版本。
“移民矛盾”
海:美政府着手處理移民政策,禁止7個穆斯林國家難民入境,大幅削減接納移民人數,至少5500個家庭被迫分離,不少未成年在移民局拘留機構中遭受不平等對待。此後,白宮在與墨西哥接壤的邊界上修建一座“美麗大牆”。截至10月19日,“邊境牆”已經綿延371英里。美政府爲什麼要拿移民“開刀”?
吳:美國雖然是個移民國家,但反移民已經不是第一次了。美政府向移民“開刀”,首要動機是美國社會內部矛盾,政府認爲來自拉美等地的移民搶了美國中下層白人的飯碗,因爲移民普遍吃苦耐勞工資低,在勞動力市場競爭力比較高,白宮爲了保護中下層白人利益,不斷推進反移民政策。
此外,反移民還有政治上的考慮。長遠而言,移民的大量增加會影響美國社會人口結構,導致白人的比例下降,意味着白人在美國社會和政治上的主導地位面臨挑戰,這對美國共和黨及保守派而言是很大威脅。
海:美聯社說,這屆政府用四年時間,顛覆了美國七十年的貿易政策。白宮聲稱創造了美國曆史上最好的經濟,美政府的經濟政策達到目標了嗎?
吳:美政府的經濟政策目標是保持經濟增長,創造更多就業,以及重振製造業。在國內採集的手段包括減稅、“去監管”、經濟刺激等“飲鴆止渴”的措施,爲追求短期經濟增長,留下了長期隱患。
從實際情況來看,美國經濟近年保持了中等程度的增長,每年GDP增長率約爲2%,談不上高速;股市上漲較快是唯一亮點,這與美國大公司在海外的資本回流有關,但資本並沒有迴流到製造業,“重振製造業”的目標並未達標。從這種經濟政策中獲益的往往是富人,中下層人羣則不然。以至於有媒體提出,白宮“救市不救人”,關心的是“股票和選票”。
“抗疫潰敗”
海:美國是受新冠疫情衝擊最嚴重的國家,目前已經有超過1000萬人確診,20多萬人死亡,死亡數已超過自1945年以來美國在所有戰爭中死亡士兵的總和。面對疫情,美國爲何“潰敗”了?
吳:出現如此大規模的生命罹難,這場疫情對美國無異於一場戰爭的損失。美國抗疫失敗有領導層、體制及文化的因素。
首先,領導層在危機中沒有發揮有力的領導作用,爲了政治考量而淡化疫情,甚至挑戰科學家的建議,抵制必要預防措施,帶了個壞頭;第二,美國從聯邦到州,再到地方政府的權力結構,在疫情中沒有發揮協同合作的作用,無法有效防止疫情擴散;第三是文化因素,美國社會過分強調個人自由的文化,導致公衆面對疫情時難以保持克制和自律,社區鄰里之間缺乏有效奉獻互助。美國社會也須反思,危機中是否應爲集體福利而讓渡一些個人自由。
“種族對抗”
海:美國近年經歷了兩場種族主義風波。2017年8月,弗吉尼亞州的“白人至上主義者”集會演變成一場暴力衝突。2020年5月,美國黑人弗洛伊德遭白人警察“跪殺”事件發酵爲全美示威。是什麼加速了美國的社會分裂?
吳:美國國內的種族衝突加劇,一方面是由於白人右翼勢力越來越猖獗,另一方面則是因爲少數族裔維護自身權益的決心充分顯現,體現在“黑人的命也是命”抗議活動。
在新冠疫情的大背景下,美國經濟活動受影響,許多中下層工人失去飯碗,儘管聯邦政府推出了一些救濟措施,也是杯水車薪。此外,目前還有不少人負擔不起高額的治療費用,美國非裔羣體死亡的比例遠遠超過他們在整個人口中的比例。經濟困境疊加大量生命的罹難,加劇了他們的憤怒情緒,再遇上“弗洛伊德之死”事件,無異於乾柴上被丟了一根火柴,立馬燃起“大火”。
“退羣譭譽”
海:白宮這四年影響最大的對外方針和政策是什麼?
吳:最主要的方針就是“美國優先”,在國際上推行一條自私且不負責任的路線,減少甚至停止承擔美國的國際責任和義務。
海:美國政府近年一言不合就“退羣”,包括跨太平洋夥伴關係協議(TPP)、聯合國人權理事會、巴黎氣候協議、伊核協議、北美自由貿易協定、世衛組織等等,這是出於什麼考慮?
吳:在“美國優先”及單邊主義的政策理念下,如果美政府認爲這些國際組織及條約不符合美國的利益,就要“退羣”。一個國家加入國際組織承擔義務,往往意味着自身利益的剋制及妥協,但美政府並不願意這樣做。此外,華府頻頻“退羣”還有一個政治考慮——清算奧巴馬政府的“政治遺產”。即便相關協議符合美國國家利益,但爲了政治清算,還是要退。
吳:華府的對外政策,對美國的聲譽、對國際機制、對全球治理,都產生了嚴重的負面影響。
華盛頓方面的外交作爲讓全世界對美國的自私狹隘、不負責任、沒有國際觀的形象有了更深認識。以前世界都認爲美國會在國際事務中發揮領導作用,但經過這四年,國際社會對美國的信任及希望都會大打折扣。
美國放棄多邊主義,因此在很多國際機制裡存在被孤立的狀況,與其它國家處於對立面。例如,就因爲美國一國的阻撓與反對,使得WTO的爭端解決機制受到重創。
另外一個負面影響體現在全球治理方面,比如氣候變化問題,作爲“排放大戶”的美國政府退出巴黎氣候協議,不減少溫室氣體排放,也不會再向一些國家提供減排援助,令科學家感到沮喪。再例如,美國在疫情中與世衛組織的關係也弄得很僵,影響全球抗疫合作。病毒沒有國界,減少國際合作的後果是“美國第一”最後變成“美國受損世界第一”。
“貿易烽火”
海:這四年內,美國對外貿易政策備受爭議,華府與多國發生貿易摩擦,甚至與一些傳統盟友國家也產生關稅爭端,還在軍費分攤等問題上產生分歧,怎樣評價美國近年的對外貿易政策?
吳:白宮的外貿政策是貿易保護主義和經濟民族主義,關注的是商品貿易的不平衡問題,考慮的是怎樣將製造業帶回到美國,所做的是通過技術封鎖,防止中國等國家的技術進步。這實際上是用一種“零和”思維來看待國家之間的經貿關係,因此,美政府在經貿上不僅針對中國,還對抗日本、加拿大及歐洲國家,可謂“遍地烽火”。
美歐“關稅戰”仍在進行,影響外溢到“跨大西洋夥伴關係”及美歐政治及安全關係。華府甚至稱歐盟是美國的敵人,這就加劇了雙方矛盾,未來美歐之間的信任不可能恢復到之前水平,美國軟實力已受到長遠損害。
海:美國下屆政府面臨哪些挑戰?
吳:美國下屆政府挑戰很多,會是相當不輕鬆的任期。從國內來講,要應對新冠疫情、重振經濟、恢復就業、緩解社會矛盾。從國外而言,要恢復美國的國際聲譽,修復美國和盟友的關係,在伊核問題、氣候變化、公共衛生等全球治理及地區問題上推進合作。(海外網 楊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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