書摘／人生最大最厲害的無常　世間有各式各樣的說法

作者：藤原進三，臺灣人，日本京都大學法學碩士，京都產業大學法學博士。摘自：《凡一‧一凡》

●精選書摘

親愛的一凡、凡一︰對於人生的無常，說起來輕鬆，遭逢時竟是何其殘酷。可是這無常，卻又是任何生而爲人者，不得不面臨的。無常的殘酷，讓我們不禁要質疑起天地神明。神啊，?的道理何在？如此的沒有道理，神啊，?真的在嗎？一切的痛苦，來自無常。一切的無常，引發質疑。身處看不清自己的世界中，所有的事情都不再確定，更不用說那摸不着、抓不到的真理和神明，真的曾經來到過你我身邊嗎？我們還要苦苦追求或等待下去嗎？就好像這首歌︰〈是否〉（詞曲︰羅大佑、演唱︰蘇芮）所描述的︰是否，這次我將真的離開你是否，淚水已乾不再流？是否，應驗了我曾說的那句話情到深處人孤獨多少次的寂寞掙扎在心頭只爲挽回你將遠去的腳步多少次我忍住胸口的淚水只是爲了證明我自己我不再哭是否，這次我將真的離開你是否，淚水已乾不再流？是否，應驗了我曾說的那句話情到深處人孤獨

對於在尋求中掙扎，在痛苦中擁抱的人，不管尋求的是真理、神明或是愛，在見證的那一刻，臨在的那一刻，領悟的那一刻到來之前，不斷地質疑又質疑—是否？是否？是否？這幾乎是一條必經的荊棘之路。爲什麼呢？歌曲中已經給出了答案，是孤獨！是情到深處必定的孤獨。作爲一個人，我們這麼努力地在認識自己，認識世界，但誰來認識我呢？我們如此認真地在找尋真理、神明和愛，但真理神明與愛，什麼時候可以找到我？什麼時候才能認識我呢？因爲不知道盡頭在哪裡，所以孤獨。因爲不夠認識自己，所以還有很多很多的「是否」。

尤其你們這個世代，大風總是在吹，於是草東沒有派對。苦悶不是精神的象徵，而是內在的實存。厭棄人世成爲總在呼吸吐納之間的糾纏。關於最大最厲害的無常—死亡，這世間有着各式各樣的說法︰人一死，就不再存在，世人氣一斷，就往哪裡去呢？水從大海消失，江河枯竭乾涸。同樣，人必躺下，不再起來。哪怕天都沒有了，也不能醒來，也不能從長眠中給喚醒過來。〈約伯記︰–〉我們如同死，就必同活；我們如果忍耐下去，就必一同作王。〈提後書︰〉已逝者只是沒有形體，並不代表他們不存在。（聖奧古斯丁）關於死亡，我們會覺得恐怖，是因爲我們不知道死亡爲何物，卻假裝知道。（柏拉圖，〈蘇格拉底申辯〉）只有透過一種方式才能征服死亡，那就是搶在死亡之前改變世界。（敘利亞詩人，阿多尼斯）死亡並不糟糕，糟糕的是該做的事還沒做完。（吉塔‧馬拉斯，〈與天使對話〉）唯有不閃躲，直視死亡，我們纔可能熱愛生命。（阿德勒）死亡的念頭能夠讓人們重拾人生意義，死亡的念頭能夠讓我們看待事物的先後順序獲得重新安排。（愛倫‧狄波頓）

衆說紛紜中，哪一個觀點才正確，或者應該說，纔是你喜歡的，適合你的，只有你自己可以決定。而我總一直相信，如果沒有經過死而復生的過程，心靈深處的不安，就永遠無法體現以至於平息。所以，希望你們不要忘記這段日子出現在夢境之中，那些英雄歷程所給予的啓示和指引。希臘哲人的生命哲學和公民情操，不列顛聖盃武士的愛與自由，德意志良知的精神和人性的終極價值。這些都是生死循環中存在於你們心靈意識裡最可貴的東西。

特別要在此告訴凡一，作爲一位渴念故鄉的背叛者——放逐於故鄉而又思慕故鄉的人，我逐漸瞭解了，故鄉不是一個是什麼的地方，而是一個不是什麼的地方；故鄉，是空間，也是時間。在時空之中，我們去追尋、定義什麼是，而什麼不是故鄉。親愛的凡一，經歷了這許多之後，臺灣，應該足以成爲你的故鄉。衷心希望，你能夠將這塊土地，當作屬於你的，永遠的一個故鄉。

《神曲》第二十六章，描述但丁遇見希臘特洛伊戰爭英雄尤利西斯這一燃燒的靈魂，英國詩人丁尼生（Alfred Tennyson）將之譜成了〈尤利西斯〉（Ulysses）這首詩。青春年華已逝的我讀來，感動莫名。最後，就以此一詩作，與你們二位深深刻劃生命的年輕靈魂共享共勉︰我的水手，甘苦、患難、心志與共的人，你我垂暮矣；但暮年仍有榮耀與辛苦。一切了結於死；唯終點前，尚有崇高之事可待完成，海似衆聲在旁低吟。來吧，朋友，尋覓更新之土，猶未嫌晚。縱然，垂暮的我們已不復有力撼動天地。我們就是我們，雄心一樣堅韌，縱有歲月命運消磨，依然意志強盛，奮鬥、追求、尋覓，而不屈服。

★本圖、文經商周出版授權，摘自《凡一‧一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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