燒光1000億，這個超級獨角獸要涼了？

歐洲動力電池創業公司Northovolt正陷入破產危機。

Northovolt於2016年在瑞典創立，是歐洲最大的動力電池廠商，號稱要實現歐洲電動汽車供應鏈的本土化。在這一口號驅使下，Northovolt成立後獲得了歐洲從民間到政府的全力支持，曾經瘋狂融資近1000億人民幣，刷新了歐洲創業公司的融資金額紀錄。

然而，上月，Northovolt宣佈暫停新工廠的建設，並且裁員1600人，並尋求新一輪融資。

與此同時，最近外界紛傳Northovolt即將破產。10月23日，瑞典媒體報道稱Northvolt與一些投資者達成協議，將獲得一筆小額的資金，但這筆錢“最多隻夠發幾周的工資”。也就是說，如果不能在幾周內完成融資，Northovolt可能就要進入突然死亡模式了。

花費近八年時間，燒掉1000億元，歐洲還是造不出自己的電池嗎？

融資980億，歐洲本土電池的希望

Northovolt原本是歐洲新能源汽車產業鏈“全村的希望”。

2016年，原特斯拉全球供應鏈主管彼得·卡爾森回到他的家鄉瑞典創立了Northovolt，Northovolt提出的目標是挑戰寧德時代、LG新能源、特斯拉，做歐洲電動汽車品牌的“首選電池”，正好迎合了彼時全歐洲對造不出電動車電池的焦慮。因此，Northovolt從創業一開始就得到了瑞典以及整個歐洲的全力支持，不僅大衆、寶馬等車企早早地送上投資+訂單，瑞典政府和歐盟也積極站臺力挺。

Crunchbase的數據顯示，Northovolt成立以來，完成了14輪融資，總融資金額高達138億美元（約980億人民幣），包括股權和債務融資。爲Northovolt慷慨解囊的投資方有62家之多，其中包括歐洲投資銀行（27個歐盟國家聯合組建）、北歐投資銀行（由北歐五國共同組建）等政策性銀行，還有高盛、貝萊德等金融機構，多家歐洲私募股權機構，多隻瑞典國民養老基金，以及大衆集團、寶馬集團等歐洲汽車巨頭。

Northovolt幾乎集全歐洲之力，要爲歐洲造出自己的動力電池。2018年，Northovolt的首座工廠在位於瑞典北部、北極圈邊上的小鎮謝萊夫特奧動工開建。2021年工廠落成，時任瑞典首相訪問了這座工廠，稱讚它是瑞典“綠色工業革命”的旗艦項目，是歐洲擺脫對石油和進口電池依賴的希望。歐盟委員會副主席也表示，Northovolt的電池是“歐洲競爭力的戰略組成部分”。

2021年12月，Northovolt瑞典工廠下線了第一塊電池單元，這對歐洲新能源產業來說是一件大事，因爲它是第一塊由歐洲本土電池公司進行全面設計、開發和組裝的電池。在這塊電池下線之前，Northovolt已經與寶馬、大衆、雷諾、斯堪尼亞、沃爾沃、Polestar等衆多車企簽下了價值超過300億美元的合同，其中僅大衆一家就開出了一份爲期10年價值140億美元的電池訂單。

在Northovolt的規劃中，大概需要十年時間，它就能與寧德時代、LG新能源等現有的全球電池巨頭們分庭抗禮。Northovolt希望，到2030年它將生產歐洲25%的電動車電池。

除了在瑞典的首座工廠之外，Northovolt還在德國、加拿大、波蘭等國規劃了多座工廠。

2022年初，Northovolt宣佈在德國海德建造第二座電池廠，設計年產能約爲60GWh，預計於2025年投入運營。2024年1月，這座工廠還獲得了歐盟9.02億歐元的援助資金。不過，目前該項目已經擱置，原因據說是德國電價高昂。

2023年8月，Northvolt宣佈獲得加拿大公共投資基金等機構投資的12億美元，計劃在加拿大新建一座電池工廠，預計在2026年投產，目標是到2028年實現60GWh產能。

2024年1月，Northvolt宣佈獲得50億美元的“綠色貸款”，用於擴建瑞典工廠，將產能擴大60GWh。

如果這些產能擴張計劃能夠實現，Northvolt或許真的能夠成爲歐洲版寧德時代。

產能幾乎停滯

然而，自從首座工廠落成之後，Northovolt很快就偏離了當初雄心勃勃的計劃。

按計劃，Northovolt瑞典工廠在2023年之前產能將達到16GWh，2024年之前繼續提高到32GWh，最終的目標產能是40GWh（後提升爲60GWh）。如果要追趕寧德時代（2023年產能已超過500GWh）等競爭對手，這樣的產能擴張速度是必須的。

但是，2023年底瑞典媒體《每日工業報》曝光了Northvolt一份內部報告的副本，該報告顯示其瑞典工廠遠未達到其產能目標，在交付方面已陷入了困境。在最樂觀的估計下，Northvolt也只達到了預期產能的5%左右。

今年9月份，Northovolt表示其產能大約爲每週6000顆電池，換算成年產能還不到1GWh。這意味着，Northovolt僅僅達到了預期產能的3%左右。

雖然大家都知道歐洲的動力電池產業鏈薄弱，配套的技術、人才、基礎設施都不足，Northovolt作爲先行者遇到一些挫折並不奇怪，這個數字還是令人大跌眼鏡。不僅如此，今年7月份Northovolt的創始人彼得·卡爾森曾在《金融時報》舉辦的論壇上公開表示，預計Northovolt在2025年也只會生產“a handful of GWh”的電池。顯然，Northovolt的工廠遇到了非常嚴重、短期內無法解決的問題。

導致Northovolt的產能出問題的原因很多。其中之一是良率。一個例證是，大衆作爲重要股東，也因爲擔心Northovolt的電池質量而成立專門工作組跟進其供應的電池。

9月18日，寧德時代創始人曾毓羣在接受挪威主權基金CEO尼古拉·唐根採訪時，對於爲何歐洲電池企業生產不出好電池的問題回答了著名的三句話，“歐洲電池企業在(電池)設計方面就存在問題，其次工藝是錯誤的，最後他們的設備也有問題。”

曾毓羣解釋道，歐洲電池企業不瞭解電化學及相關副反應時，產品設計就必然出問題，存在無法消除潛在風險。生產階段擴產能會面臨產能利用率、產品可靠性等問題。

Northovolt的受挫，證明曾毓羣“看扁”歐洲同行還真不是自大，Northovolt對動力電池的製造難度顯然嚴重估計不足。

現在看來，Northvolt看似聲勢浩大的產能建設都停留在了紙面，創立7年多時間，實際交付的電池少之又少。由於產能嚴重不及預期，當年簽下的鉅額訂單也接連告吹。

2024年6月，寶馬取消了與Northvolt價值22億美元的合同，將其轉交給了三星，原因是產品質量問題，而且Northvolt遲遲未能交貨。要知道寶馬是Northvolt最重要的支持者之一，也是其第二大股東。連寶馬都放棄了Northvolt，對Northvolt來說是一個重大打擊。

估值被削減95%，救助與時間賽跑

不能交貨意味着沒有收入，Northvolt融到的980億人民幣的鉅額資金，轉眼間就燒的差不多了。

於是，Northvolt不得不全面收縮戰線。9月23日，Northvolt宣佈，爲了吸引投資者，將展開一輪涉及1600人的大裁員，約佔其員工總數的25%。與此同時，Northvolt瑞典工廠的新增產線的建設也宣告停止，負責擴建的子公司還申請了破產。

Northvolt還宣佈，公司調整了短期目標，將優先履行對現有客戶的承諾，專注於達成瑞典工廠首個16GWh的目標產能。按原本的計劃，這一目標在兩年前就應該實現。

此時，Northvolt的資金鍊已經接近斷裂，破產的傳言愈演愈烈。10月1日，瑞典媒體報道稱：“Northvolt現在隨時都可能申請破產。”

10月12日，Northvolt B輪融資的領投方之一、倫交所上市的蘇格蘭抵押投資信託公司發佈公告，宣佈將對Northvolt的持股價值減記85%。公告顯示，2022年Northvolt的估值曾高達120億美元，當時蘇格蘭抵押投資信託公司的持股估值約4.9億美元，而現在蘇格蘭抵押投資信託公司把自己的持股估值降到了7000多萬美元，幾乎歸零。

Northvolt的財務窟窿巨大。財報顯示，Northvolt在2022年虧損了2.84億美元，2023年虧損額進一步擴大至11.67億美元。因此，Northvolt迫切需要融資輸血。但現在誰能拯救Northvolt呢？

外界猜測瑞典政府將對Northvolt進行救助，但瑞典總理已經親自闢謠，他們不會向Northvolt提供任何形式的資金，包括貸款和股權投資。並且他還表示與德國政府進行了討論，德國方面也排除了救助Northvolt的可能性。

最終，拯救Northvolt的希望落在了高盛身上。近日，有報道稱Northvolt的股東之一高盛已經聯合其它幾家機構，將向Northvolt提供過橋貸款，規模大約爲3億美元，代價是以Northvolt加拿大子公司的股份作爲抵押。當然，這個方案也少不了政府的參與，據報道高盛拉來了加拿大魁北克投資局提供1.7億美元的高級擔保貸款。魁北克願意參與救助的原因當然是招商，Northvolt此前規劃在蒙特利爾建造一座工廠。

當然，3億美元的資金恐怕並不足以拯救Northvolt。上半年，曾有報道稱Northvolt還需要14億美元的融資。此後Northvolt暫停了產線建設、裁員25%，預計融資需求減半，但也仍然高達7億美元。

但無論方案是什麼，都需要儘快出爐，因爲Northvolt眼下已是生死時速。10月23日，瑞典媒體報道稱Northvolt與一些投資者達成協議，將獲得一筆小額的資金，但這筆錢“最多隻夠發幾周的工資”。也就是說，如果不能在幾周內完成融資，Northovolt可能就要進入突然死亡模式了。（作者/陶輝東 來源/投中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