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少四壯集－想起了香檳時光

前些時候去上海小休，沒喝到多少紅白酒，倒是香檳喝了不少，因爲住在半島，和朋友會面，不免要試試他們有名的下午茶，其中有一款就配了香檳，不久前我也還在香港半島喝下午茶，沒注意到是否有配香檳，下午茶，顧名思義，茶是核心，喝茶會讓人以清醒的方式放鬆，但喝下午香檳，卻會讓人以微醺的感覺釋放，只適合可以慵懶過日子的人，還好我這回在上海沒什麼事，喝完了下午茶就回房打盹了。

香檳易醉，這個道理是誰都知道的，但香檳的醉也醉不深，只會醉得有些迷離，彷彿霧中看花，香檳的氣泡就像那霧中花，閃閃爍爍晶晶瑩瑩，喝在喉中有些小刺激，看在眼中看不久，氣泡就消失了，香檳也就死了。

喝香檳要把握一瞬間，就是那活在當下的念頭，這一點使得香檳比一般紅白葡萄酒更適合用來紀念成功與愛情的場合。想想看，人們贏了一次合同或一場球賽，或人們覺得愛上了某個人的時候，都會想用香檳來慶祝，也許因爲人們知道成功和愛情都像香檳氣泡般脆弱和短暫，香檳從不代表永恆，卻可以給人們立即的刺激與興奮。

香檳是年輕的，蜜月可以喝香檳，但老夫老妻慶賀鑽石婚，開老紅酒才合適，香檳充滿了朝氣，這一回在上海，我也去了兩個地方吃喝香檳早午餐，也讓我想起了過去在旅途上一些美麗的香檳時光的回憶。

最盡興吃喝香檳時光的地方是在紐奧良，在這座頹廢華美的城市尚未被大水摧毀前，城裡最誘人的香檳早午餐，田納西威廉斯經常在那買醉。我只要去紐奧良，一定會在上午十時多報到，帶着昨夜宿醉後仍然惺忪的雙眼，開始喝香檳配紐奧良附近泥沼地抓到的小螯蝦煮白酒，餐廳花園中有個爵士樂團演奏着紐奧良的爵士樂，陽光在樹影中移動閃亮，人們一杯一杯香檳下肚，這可是白日花花的上午呢！紐奧良的狂歡真是夜以繼日。

香檳早午餐代表的就是非尋常，絕不是每日營養早餐提供工作活力的概念，吃喝香檳早午餐的人得準備當天要無所事事的狀態，要有可以讓日子閒耗的奢侈，因此一座城市開始流行香檳早午餐時，就代表城市裡有些人不僅慢下了生活的腳步，也懂得了品嚐荒廢時日。

上海早些年流行過power breakfast活力早餐，這是給快速向上攀爬的城市人的早餐，之後流行的週末早午餐，代表着有些人想在週末悠閒，到了週末香檳早午餐的階段，就表示有人想在週末懶着了。但上海畢竟還是勵精圖治的城市，還沒人敢像紐奧良般天天吃喝香檳早午餐，過起荒人歲月。

吃喝香檳早午餐時，音樂很要緊，絕不能是理性與感性平衡的古典樂，吵得讓人很興奮的搖滾樂也不行，沒個性的輕音樂也不成，即興的爵士樂挺好，靈魂樂也不錯。

有一回在洛杉磯老城帕薩迪納的一間花園餐廳中用香檳早午餐，當天的樂團唱的就是像上教堂時會聽到的靈魂福音歌曲，黑人女歌手一直高聲地唱着：「喔我主我主哈利路亞」，坐在繁花盛開的樹下的我喝着香檳突然感動起來，當天正是星期日，餐廳旁還有座教堂正在望彌撒，我突然覺得當天的香檳早午餐提供的沉醉並非人間的醉，而是神的迷醉。

香檳是酒又不是酒，喝香檳，亦在喝特殊的時光，跟平常生活不一樣的時光，也許短暫，也許匆匆，但一定是美麗的，像成功或愛情，不容易持久，卻永遠會留在心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