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片被燒過的松林

蘇聯版畫家烏申作品：森林

□劉雪燕

穿過白樺林，向右拐過一段碎石子路，就可以看見一片松樹林。曾經的他和她，在茂密的林間探索，他們的歌聲把松林驚動。採野花，他把她最喜歡的紫花兒別在她的髮際。一隻松鼠從一枝樹椏跳到另一枝樹椏，她清澈的笑聲，像打碎的晨露，滴滴落下。綠葉篩選後的陽光印在兩張年輕的臉龐上，有斑駁的快樂，誰曾想到，這一切的美好，都將毀於一場熊熊的大火。

那天，毫無徵兆，陽光柔和。作爲守林人的後代，他知道春天的林中有着許多大自然饋贈的禮物。他心想着不由自主加快了腳步。終於，他看見了她，站在陽光下，手提的竹籃已裝滿了野花。

“好大的風！”她使勁地拽住衣角，偏着頭說。

“那我們就順着風走，更省力！”他笑着答道。

過了小溪，樹木漸漸多起來，鳥兒啼聲婉轉，他們一頭鑽進松林，開始在地上尋找蘑菇，光線不知不覺地變化着，慢慢暗下來了，他和她背靠背坐在一塊大石頭上。風吹來，他深吸了一口氣，猛地站了起來，擡頭看了看風吹動樹葉的方向，然後警覺地說：“有煙味！我爸爸說森林最怕火，一把火就能燒光一片林。”煙味越來越大，他果斷地指着逆風的方向說：“快順着這邊跑下山叫人來，我去看看情況。”

她邊跑邊喊，人們從四面八方朝山上涌去，有的順路扯鮮樹枝，有的扛着鐵杴，有的提着水桶，跑着跑着她回頭一看，遠處濃煙滾滾……

她瘋了似的，轉身往回跑，火光夾雜着黑色的濃霧，松林煙霧瀰漫，燃燒的樹椏伴着鳥兒的驚叫砸下來。潑水的，用鮮樹枝打火的，大家忙作一團。她大聲呼喊着他的名字，卻無人應答。

“堅持住，森林消防隊馬上就到。”村長邊喊，邊奮力地揮動鐵杴，剷起的泥土拋向火苗。與火的一場惡戰，在凌晨結束。

他，卻消失在了松林中，煙霧一樣的，永遠地消失了……

收到高考錄取通知書那天，她又來到了那片松樹林，把通知書打開，放在一片野菊花旁，坐了很久很久。

那是一張四川農業大學的錄取通知書，她將和森林相伴一生。

許多年以後，她平靜地給我講了這件不幸的事，但她的眼神裡飽含着被火燒過的傷痛，我永遠都不會忘記她的那雙眼睛，還有那片被火燒過的松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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