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小虎下半場戰事：大模型的商業化開荒
"要堅決地做ToC，堅決不做賠錢的ToB"，李開復言猶在耳，短短半年時間內，零一萬物首次交出了自己的ToB答卷。
面對外界質疑的壓力，在昨天的發佈會上，零一萬物拿出兩個面向企業的解決方案：
一是提供極高性價比的大模型API服務。據官方表示，在國際權威盲測榜單 LMSYS 上，其自研的Yi-Lightning模型超越GPT-4o。同時，該模型還給出了較有優惠力度的價格，將每百萬tokens定價在0.99元。
二是做能賺錢的B端應用產品。聚焦零售和電商等場景，零一萬物推出"AI 2.0數字人"，涵蓋AI伴侶、IP形象、電商直播、辦公會議等多個細分應用場景，通過提供"AI大腦"，讓數字人的互動更加智能。
"我們的解決方案不會很多，但是我們希望每做一個ToB的解決方案，它本身都是盈利的，而不是做一單賠一單。"零一萬物CEO李開復表示。
加快商業化腳步的，不止零一萬物一家。
MiniMax在海外和國內找到了AI產品落地的商機。專注AI陪伴賽道，以"Talkie"和"星野"爲代表，這家大模型公司似乎在C端產品中拿到了相當可觀的收入——據海外媒體Financial Time報道，有MiniMax員工表示，預計今年年底，MiniMax的年收入有望突破7000萬美金。
大模型創企們從不活在象牙塔裡，生存壓力鞭策着它們向前奔跑。
大模型底層技術突破速度逐漸放緩的同時，頭部企業揹着一輪又一輪的融資，燒掉更多的訓練成本。這意味着，它們還要回應更多的市場質疑，找到能夠保證自身健康運轉的商業化路徑。
望向高空遙不可及的滿月，"六小虎"也不得不低頭尋找地上的便士。
基礎大模型，解不了創企的渴
"硅谷已經沒有人在賣大模型了，大家都在賣產品。"360董事長周鴻禕如此總結他這幾天在硅谷的所見所聞。
回顧今年，海外一些大模型公司已經遊走在併購、破產的邊緣：從Character.AI被谷歌收購，宣佈放棄預訓練，轉向和第三方模型公司合作；再到AI獨角獸Inflection AI被微軟收購；推出文生圖開源模型的Stability AI單季度虧損超3000萬美元，一度傳出"賣身"消息。
"沒有應用，光有基礎模型，不管是開源還是閉源都一文不值。"在今年世界人工智能大會（WAIC）上，李彥宏給出了上述判斷。
從商業化的角度衡量，在短短兩年的時間內，靠基礎大模型營利的光環已經被打碎，它不是一門性感的好生意。
以頭部創企Open AI來說，得益於模型架構優化、訓練成本降低，在大模型能力保持同等水平的同時，它給出的tokens價格顯著降低。今年7月，Open AI推出模型GPT-4o mini，相比於GPT-3.5 Turbo，該模型價格下降60%。
大模型每百萬tokens定價持續下調 圖源：Open AI
"通往智能的成本如此低廉。"奧特曼在X上感嘆。
而在國內市場，大模型的價格戰正在愈演愈烈。背靠大廠，手握算力資源，雲廠商們給出了極具吸引力的低價。
但從披露信息來看，國內的大模型價格戰算不上良性競爭。據《財經》報道，包括阿里雲、百度智能雲在內的多位雲廠商負責人透露，在今年5月各大廠接連降價後，推理算力毛利率已跌至負數。
大廠的卷，一方面是藉助雲計算的資源優勢，可將價格成本攤薄至更低的水準；另一方面，雲廠商的盈利戰場不在大模型，而是在於"賣水"——藉助大模型的價格優勢，趁勢推銷基礎雲產品。
而對於不具備上述優勢的大模型創企來說，其基礎大模型的定價不可避免地要與雲廠商展開競爭。
即便是Open AI，也無法將API服務一項當成核心營利業務。據悉，目前已有超過100萬第三方合作者使用Open AI的技術。但據Open AI預測，今年公司營收預計37億美元，其中，C端佔據收入大頭，預測達到27億美元。調研機構FutureSearch的一項研究顯示，API服務給Open AI帶來的收入僅佔據總營收的15%。
在營收構成中，API調用只佔據15% 圖源：FutureSearch
將通用大模型包裝成對話產品直接端上桌，也無法適應用戶的多種需求，從應用角度出發，它能覆蓋的用戶羣體還相當有限。何況，當前國內的通用大模型對話產品均以免費形式推出。
作爲基礎產品，對話產品還需要企業花錢買流量，就更談不上直接變現收益。
通用即無用。
於是，從Open AI到國內的大模型公司，紛紛針對細分領域推出了衆多產品。
按產品的路線來講，依然分化爲了B端和C端兩個方向。
B端商業化，先下一城
壓力之下，大模型創企在追趕基礎大模型水平的同時，從沒放下過對商業化的思考。
從近半年的動向來看，大模型"六小虎"中的兩家補上了一度空白的商業化之路：
一直做C端產品的月之暗面，在兩個月前上線了面向企業端的API；零一萬物公佈了能賺錢的B端解決方案，加速了"兩條腿走路"的進程。
對於當前局勢，多數創業企業似乎達成了共識：選方向，ToB優先於ToC。
側重B端業務也是大模型"六小虎"中的多數派。堅定擴展ToB市場，智譜AI和百川智能都找到了各自的發展方向。
智譜AI CEO 張鵬堅定地偏向B端業務。他曾坦言，推C端產品的主要目的，是爲了向B端客戶展示能力。在世界人工智能大會上，張鵬透露目前公司收入主要來自於B端，涵蓋金融、教育、互聯網、零售、汽車、能源、傳統制造等數十個方向，目前客戶超過1000家。
智譜CEO張鵬 圖源：智譜
毫無疑問，智譜AI是大模型六小虎裡商業化進展最快的一家。
據媒體不完全統計，2024年智譜AI已經在金融、能源、汽車等領域裡又拿下了數十個訂單，其中大部分都是央國企。
據光錐智能獨家瞭解到，在9月份，智譜AI 完成了一輪內部團隊的調整。調整的目標，就是這兩年的快速擴張後，做一個降本增效的階段性優化。
而就在調整的前後，智譜AI被爆完成新一輪數十億元融資，投前估值達200億元。而這一輪融資中，國資再次入局——本輪領投方爲中關村科學城公司，其爲海淀區政府設立的市場化投資平臺。
國資的入局，也爲未來在央國企的商業化擴張中，再次埋下了伏筆。
而智譜AI最值得大模型創業公司學習的，或許就是建立了一支全面面向B端的銷售團隊。
據瞭解，智譜AI把銷售團隊做了類似雲廠商的劃分，並且挖來了前字節跳動飛書的首席商業官吳瑋傑，將銷售團隊分爲了華北、華東和華南大區，每個大區有不同的側重點。比如，在華東大區，消費就是重點佈局的領域。
截至2023年11月中旬，智譜AI的商業化團隊從最初的十幾人迅速發展到上百人，從售前到售後、包括解決方案均建立了完善的團隊。
面對大模型公司商業化的難題，智譜AI聯合創始人兼COO張帆則比較樂觀，他曾經對光錐智能稱，大模型天然的在商業和技術上有很好的循環。
階躍星辰則表示不做傳統的To B賽道。和上述兩家不同的是，階躍星辰放棄了傳統定製化和私有化部署的路線，只爲金融、網絡文學等領域提供解決方案，比如和國泰君安合作打造證券大模型。
關於B端的戰略佈局，零一萬物李開復也給出了自己的考量：
"從全世界的範疇來說，ToB供應商基本都是當地的。"李開復表示，"做ToB就做國內，我們找到了一些破局的空間，比如用數字人來做零售，來做餐飲等等，提供一個完整的解決方案。"
雖然國內的數字人競爭已經非常激烈，但真正有大模型底層能力的公司並不多，對零一萬物來講或許是一個破局的機會，但要想拿到一個好的結果，數字人市場的後來者遠遠撐不起一家百億估值大模型的故事。
百川智能則專注醫療領域發力。在百川智能CEO王小川看來，醫療是"大模型皇冠上的明珠"，是大模型商業化落地的最佳場景之一。
從提供給用戶的健康管理類應用，到面向企業的MaaS和AaaS的解決方案，百川智能探索大模型技術在醫療領域落地的多種應用。今年8月，百川智能和北京兒童醫院達成合作，計劃推出兒童健康大模型+4款AI智慧兒童服務產品。
C端商業化，視頻好於文字，出海優於國內
大模型基礎能力接近海外市場的同時，C端AI原生應用的王座仍然空懸，萬衆期待的"億級DAU"產品沒有誕生，但沒有人想錯過這個機會。
"ToC市場會是To B的十倍。"王小川曾表示。
但要想切下這塊香甜的蛋糕，手握流量的大廠更具有先發優勢。有着"App"工廠之稱的字節和旗下的豆包大模型就是先例。9月，據AI產品榜數據顯示，豆包月活達到4700萬，相比之下，Kimi的月活僅達到571萬，不到前者的15%。
做ToC，優先選擇出海。李開復提及，考慮到國內AI應用獲客成本水漲船高，以及海外用戶付費習慣成熟的優勢，基於上述原因，目前零一萬物的C端產品主要佈局海外市場。
從大模型"六小虎"在C端的佈局來看，在尋找PMF（產品和市場匹配度）的機會上，多數廠商都保持着對熱門方向的關注熱情。其中，AI搜索、AI陪伴、AI視頻、AI生產力工具等賽道的競爭尤爲激烈。
以AI搜索賽道爲例，在前期壁壘不高的情況下，大模型創企們還在探索更佳的落地方式。
或許是受到Open AI o1模型的啓發，AI搜索的破局點開始轉向慢思考，專注於對複雜問題拆解、分析能力的進化。
本月，月之暗面推出Kimi探索版，智譜旗下清言AI也上線"AI搜索"功能。前者可模擬人類的推理思考過程，多級分解複雜問題，執行深度搜索；後者則以"思維鏈"爲優勢，在聯網搜索的基礎上疊加深度推理能力：它先將一個複雜的問題拆解成多個小步驟，再通過多次邏輯推演和交叉驗證，綜合得出答案，提升回答的準確性。
通過多步拆解 Kimi實現複雜問題的解答 圖源：月之暗面
大語言模型的產品，在C端的商業化難解，但在AI視頻等多模態領域，也有了改善。
大模型創企們的多模態探索進程不一，但先後有佈局動作預估和新產品推出。
今年7月，智譜AI發佈AI生成視頻產品"清影"，其支持生成6秒以內的視頻，並於後續開源視頻模型CogVideoX。MiniMax則在上個月發佈視頻模型abab-video-1，在"海螺AI"上開放使用。據統計，MiniMax視頻模型目前在VBench（視頻生成模型評測體系）中超越快手可靈，拿到綜合排名第一的成績。
海螺AI圖生視頻效果展示 圖源：海螺AI
新的能力突破，也將成爲拉開用戶差距的利器。憑藉視頻生成能力的更新，在一個月的時間內，MiniMax旗下產品"海螺AI"月活增長8倍，其MAU已接近500萬。
相比於文字、語音等形態，AI視頻模型的受衆更加廣泛。既能面向C端創作者，又能面向內容創作公司。同時，國內多數產品落地之時即制定了明確的付費標準，天然具備商業化優勢。
潞晨科技創始人尤洋向光錐智能表示，視頻大模型可以直接變現，通過打造成付費工具的方式，向創作者、廣告工作室、製片公司等提供服務。
加速奔跑的大模型創企，正在努力熬過市場期待錯位的泡沫破裂期，追逐基礎大模型能力之外，堅定探索契合自身的商業化路徑。
"泡沫過後，那些無法滿足市場需求的僞創新將會被清洗掉。"談及泡沫問題，李彥宏回答。
"在這之後，有1%的企業將脫穎而出，繼續成長，爲社會創造巨大價值。現在，我們只是在經歷這個階段，這個行業比去年更冷靜，也更健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