黃奎博專欄》被政治想像力撕扯的美國

擔任過白幕僚長的前美國陸戰隊上將凱利（右）表示，川普完全不懂美國憲法精神，他嚮往獨裁與對個人的效忠。（圖／美聯社）

美國共和黨籍總統候選人川普跟其任內的白宮幕僚長凱利（John Kelly）陷入脣槍舌戰，因爲後者公開稱川普基本上是個自比德國希特勒的法西斯主義者，而且這被民主黨陣營拿到主流媒體廣爲宣傳。

川普親自迴應稱，他開除凱利是因爲此君既不聰明又會霸凌人，而且會霸凌別人的人其實都是軟弱的。

川普爲何以上駟對中駟呢？當然是因爲若民主黨人說川普壞，非常合理，很容易被川普陣營化解成政治惡鬥，但若川普用的「前共和黨自己人」說他壞，這種渲染力會更強，而且11月5日投票在即，絕不能讓鐵票部隊被撼動。

在凱利炮轟川普之前，包括前國安顧問波頓（John Bolton）、麥克馬斯特（H. R. McMaster），以及前國務卿蓬佩奧（Mike Pompeo）、前國防部長艾斯培（Mark Esper）等，早就紛紛指責川普的人格與決策缺陷。這些都是川普「前共和黨自己人」。對川普而言，他們一言一語爲選民形塑「想像中的川普」，可能比共和黨籍小布希總統的副手錢尼（Dick Cheney）公開支持民主黨籍總統候選人賀錦麗更具威脅。

賀錦麗當然會大加利用跟川普翻臉的人，所以她最近在喬治亞州的造勢場合，要支持者想想3個月後白宮橢圓辦公室的畫面，究竟喜歡看到川普氣呼呼地拿着政敵名單坐在那邊，還是她認真地坐在那邊研究如何實現她的政見？

更不用說賀錦麗的副手華茲（Tim Walz）之前說，川普和副手範斯（J.D. Vance）「就是奇怪」（just weird），既是給對手貼上不利的政治標籤，也是讓選民對川普和範斯這對老少搭檔有一種「奇怪的想像」，進而希望給民主黨在論述上帶來優勢。民主黨當時確實利用這招，將「奇怪」這個印象大量地連結到有關川普的政策與形象論述中，而且川普陣營起初似被突襲，處理起來不是很理想。

但川普陣營也不是政治天兵，所以很努力地以其人之道還治其人之身，這幾個月來不僅常批評身爲備位元首所以之前曝光量不高的賀錦麗懶惰、不聰明，有時更因爲經濟政策立場之故，稱賀錦麗爲擁抱馬克思主義的共產黨員，甚至連「賀錦麗同志」（Comrade Harris）的稱號都用上了。

川普最近還加碼錶示，賀錦麗在治國方面沒經驗，像是進入國際大棋局的初學者一般，而且遇到中國大陸領導人時，「會被當成小嬰兒」、「看到糖果很快就拿走」，不知道中間究竟發生什麼事情。

對於川普最近着力最多的非法移民、邊境安全議題，他帶領選民想像這是「史上最大的入侵」，最近在亞利桑那州的造勢上，他更因此形容美國變成「垃圾場」（dumping ground）、「世界垃圾桶」。

綜上所述，在美國這個資訊傳播自由到「氾濫」的國家選舉，政治想像的力量是極爲重要的。特別是在政治極化中，即使只是一廂情願的特殊政治想像，但只要搭配一些傳聞、事實或主觀看法，就可以在政治攻防戰中轉化爲政治動員或抹黑的利器

這種想像式的政治溝通、說服與攻訐有效嗎？如果沒有，美國曆次選舉早應迴歸正常的政策辯論了。換言之，只要能鞏固或動員基本盤、敲鬆競爭對手的基本盤，或動搖中間選民對競爭對手的觀感，就算被一些「理性選民」視爲浮誇或惡毒，可能仍是划算的選戰策略。

此種以簡化的語言所呈現、促成的政治想像，在各類媒體推波助瀾下，已然成爲美國重要的政治行動基礎及能力，而且更勝以往。美國選民若無足夠的自制或辨別力，很容易影響到自身對政治環境與國家定位的想像。

於是，美國這個原先由多民族所想像、建構的政治大熔爐，恐將逐漸成爲由矛盾與衝突檯面化的政治羣體所組成的辣肉醬燉菜（chili），愈來愈辣。

（作者爲國立政治大學國際事務學院外交政策研究中心主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