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納百川》回憶臺靜農的二二八 緬懷孫運璇的呼籲（翟翬）

臺北二二八紀念公園。（資料照片）

今年的「二二八」來臨了，有的人行禮表追思；有的人出遊度連假，更有人在各種媒體中談「事情真相究竟如何」、「到底死了多少人」等等話題！看着政黨屬性不同、政治立場迥異的人們，忙着「一案各表」，尤其當你瞭解這些論述有益的不是國家的團結，而是政黨的利益，心裡難免感慨。我無意對這些論述表示意見，但是會想起民國60年進中視後，造訪老同事臺益公家，親近臺靜農老伯的一些往事，尤其是談到「二二八」的那一晚！

民國58年到60年代初期，當時中視開播的元老記者只有6，7組人，大家相處如家人，臺益公是人緣最佳，也最活耀的攝影記者，我從58年實習，到60年考進中視後，很幸運的得到他們的照顧，公餘之暇大家都玩在一起，當然包括造訪阿臺的家，有一次剛好是「二二八事件」前夕，不免聊到當年「二二八」的情況，臺益公回憶當時風聲鶴唳，在他們家幫傭的歐巴桑，先是通知他們許多本省籍的民衆已集結街頭巷弄，見到外省人就打；甚至有人因而喪命，於是協助他們全家躲到日式房子的地板底下應急，不久聽見羣衆侵入房舍搜查，並從縫隙中看到那些人手上的木棍和可能致命的「兇器」，之後這位歐巴桑和家人又設法利用空檔，帶領他們全家逃到歐巴桑的家裡，經歷了驚險的一晚…。

臺益公談到這些往事，眼裡雖有情節，但表情平和，沒有驚恐或怨憎，臺伯伯在旁更是臉上掛着一抹微笑，彷彿在聽別人的故事，顯現這對父子的寬宏氣度，事實上他們經歷的絕不只那一晚，而是風聲鶴唳隨時有生命危險的一段時日，他們熬過來了；心裡有的只是對臺灣歐巴桑的感恩，其他情緒都已放下，不用喊「包容」，他們已散發出對人與事的「正能量」，時至今日也希望以此心態，讓我們的社會消除仇恨、對立，促使國家重新步上良性發展的正途。

“臺公館”在溫州街的巷子裡，是臺大教授宿舍，屬傳統日式平房，前後有院子，隔壁鄰居是赫赫有名的彭明敏！由於地屬龍坡裡，臺伯伯還將房子取名「龍波丈室」，在其墨寶落款中常能見到，（也很高興臺大能將臺伯伯故居改建成「人文會館」以資紀念）。到臺家吃飯一定有酒，而且是威士忌，據阿臺說，臺伯伯平常一個人吃飯，也會倒一杯威士忌細嚼慢酌，大約3、4天喝1瓶。即使有我們這些晚輩同桌，臺伯伯仍然一如平時，絕不貪杯。若談話興致好，則會在飯後即席揮毫、贈送墨寶，多年來我就先後得到適合裱成鏡屏、立軸和對聯的墨寶各一幅，其中對聯內容是：「安危他日終須仗、甘苦來時要共嘗」，由於當時我並不完全瞭解其意義，回去請教父親才知，是國父當年書勉黃興：「不管安危，北伐革命終須一戰，無論甘苦，革命成果共同承擔」，讓我感悟到，原來在臺伯伯溫文慈祥的笑容裡，仍然潛藏着對國家和時局的牽掛，是要勉勵我們這一輩要共同努力，不僅獨善其身，更要兼善天下！

時至今日，俄烏戰爭仍在激烈進行，南海也在舉行軍演 ，中美兩大陣營正在對峙，國內外都有人警告「下一個危機就在臺灣」！檢視臺伯伯當初選這兩句話，難道不是在提醒我們：「居安思危、做好準備，兩岸總難免一戰」？！而且建設國家、整軍經武，過程有甘有苦，然而必須要齊心協力、團結合作才能談「甘苦共嘗」！當前我們感受到的是：當政者以「仇恨治國」，製造分化、對立，讓人在「二二八」的今日更爲感慨！

回顧大家景仰懷念的孫運璇院長，也曾於民國84年2月27日在媒體發表了 一篇「爲二二八畫下完美的句點」的專文，於重述當年驚險過程的同時，更期盼國人「結束省籍情結、畫下完美句點」，謹摘錄於下：

「二二八事件發生時，我剛剛來到臺灣，當時還未結婚，在臺電工作。事件當天，我人在臺電處長辦公室，聽到外面有很吵的聲音，我還弄不清楚什麼事，有位本省籍的科長同事急忙地跑來找我，他說：「處長，你躲一躲好不好？」

我與臺電總經理兩個人，從臺電的後門出去，就在這位本省籍同事的家裡躲了一個禮拜。這位同事不讓我們回去，我還記得那是一棟日本式的建築，房子不大，孩子很多，他的太太每天還要爲我們做飯、燒菜，後來外面知道他藏了外省人，好像要對他不利，於是我就化裝成一個修電線的工人，溜了出來，回到自己家裡。

臺北的街上很亂，大家只知道因爲幾個警察與賣煙的女販起了衝突，詳細的情形也不清楚。我曾經親眼看到有人被打到水溝裡，但看不清被打的人的模樣。

二二八事件後，在臺電三、四百名日本工程師奉命在同年的五月一日回日本，這些日本工程師臨走前說，臺灣人才很少，如果沒有日本人幫忙，臺灣沒有辦法維持電力，沒有電燈，就會變成「黑臺灣」。日本人瞧不起我們，臺電內部不論本省、外省同仁都非常氣憤，所以大家更團結、更努力，晚上連牀都搬到電廠內，日夜趕工，二個力量合起來，臺灣最後並沒有成爲黑臺灣。

雖然日本人嘲笑我們，我們卻不分本省、外省，攜手合作，才走過了困難；在40多年中，締造了經濟奇蹟，其間發生過很多的困難；如我們被迫離開聯合國，前後與日本、美國斷交，又碰到能源危機，真是多難興邦。想想我們是如何度過的，如果沒有本省、外省人合作奮鬥，臺灣不會有這麼快的發展，現在國家還有困難，難關也還沒有完全渡過，我在此特別呼籲，不要再有省籍觀念。

二二八事件，是歷史上的不幸，對於本省、外省受害同胞的家屬，我們應該多幫他們的忙，給他們安慰，絕不能蓄意擴大省籍與族羣間的衝突，也不要再算細帳，要忘掉省籍，搞省籍只會打擊我們自己。

這段歷史，曾經讓人痛心過。臺北街上的亂象很快過去，但是，大家心裡卻一直記得這件事，在二二八事件發生後，不論是本省人、外省人，大家都不太談這件事，因爲談這個事就會讓彼此很不愉快。四十多年前，協助我躲在他家的那位本省籍同事，到今天我的心裡還是非常感謝他，我們好像只注意到事件中省籍對立的一面，而比較沒有看到本省、外省同胞，在事件發生時互相扶持的一面。二二八事件是臺灣省籍摩擦的開始，如今，大家要忘掉這些，不要再被分化，今年的二二八，也許是結束省籍情結、畫下完美句點的時候了」。

孫院長生前的呼籲，真摯而剴切，希望大家無論省籍、族羣，都能警覺現在是由於特定政黨，爲了自身政治利益而刻意製造分化、對立，不斷以「二二八」挑起「仇恨值」；主要就是爲贏得大選而鋪路！忘記只有全民互信互助、攜手合作，纔是臺灣進步發展的最大動力！

而臺伯伯和阿臺也都已往生多年，在此緬懷他們的胸懷，也希望他們的「正能量」能影響國人，以愛與包容消除分化和對立，讓臺灣能真正團結和諧，面對疫情和通膨，以善意和實力，對內消除仇恨；對外化解危機，爲臺灣和人民帶來長治久安和實質利益！

（作者爲資深媒體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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