多維TW／大刀砍向陸資　是誰在失血？

文／徐筱嵐　圖／多維TW提供

近年來，大陸資金席捲全球，就在各國陸續張開雙臂擁抱之際，臺灣政府、社會卻是聞「陸資」色變，想方設法進行圍堵，然而，築起高牆阻擋紅潮大浪只會加強潰決力道，釀成更大傷害。「開放」不等同「掌握」，企業界也會慎選合作對象、自我保護，政府該做的是設立防火牆機制，確保廠商權益，否則一味逆勢而爲，最終受累的仍是臺灣產業和經濟。

「陸資」一詞最近在臺灣火紅，肇因於5月初，永豐金控集團旗下證券香港子公司、永豐金證券（亞洲）幫具陸資背景客戶下單買股，遭到檢舉後曝光，也再次挑動政府、立委及民衆的敏感神經。

根據金融監督管理委員會（簡稱金管會）的調查，該大陸企業從2016年9月起，透過永豐金證券（亞洲）下單買進了國內老字號、大同公司4.9%的股權，金額共高達新臺幣19億元。

高調阻擋「非法投資」

適逢大同公司於5月11日召開股東會，進行三年一次的董事改選，由於涉及公司派與市場派的角力，金管會5日宣佈，該陸企100%持股公司透過外國機構投資人（FINI）永豐金證券（亞洲）委託買賣國內證券，違反《兩岸人民關係條例》第73條規定，「大陸地區人民、法人、團體、其他機構或其於第三地區投資之公司，非經主管機關許可，不得在臺灣地區從事投資行爲」。

金管會證券期貨局主秘蔡麗玲稱，金管會已函請永豐金證券（亞洲）不得再接受該大陸企業委託買賣國內證券，並限期6個月內出清持有臺股；另依《兩岸人民關係條例》第93條之1規定，對該大陸企業處新臺幣60萬元的罰鍰，並停止股東權利，其持股不算入該證券已發行股份總數，且其表決權不予計算。

金管會的處分創下對陸資開罰的首例，也是第一起陸資「非法投資」臺灣有價證券案例。市場傳聞陸資可能是大陸連鎖零售商龍頭蘇寧雲商集團，看上大同品牌知名度，加上大同公司的旗下有綠能、精英等多家子公司，在兩岸有不少資產。不過，這項傳聞並沒有得到蘇寧的證實。

事實上，2015年也出過類似狀況，當年度發生了一件震撼兩岸動態隨機存取記憶體（DRAM）產業的大事—中國清華紫光集團在短短一個月內砸下新臺幣880億元，取得臺灣三家記憶體封測廠力成科技、矽品精密工業及南茂科技各四分之一的股權，其中紫光與力成的合作案，爲臺灣封測產業首次引進陸資的案例，只是紫光強勢又快速的做法，引發了輿論撻伐。

臺灣智庫曾於2015年12月底針對陸資入股臺企進行民意調查，結果有57.9%的民衆擔心陸資投資臺灣媒體，將影響言論自由，其中20歲到29歲的年輕族羣就佔了46.1%；另有59.1%的人擔憂陸資入股高科技產業，將對國家安全造成影響。

當時適逢2016年總統大選前夕，藍綠政治人物難得異口同聲地反對，並要求主管機關經濟部投資審議委員會嚴格把關審查，形成一股強大壓力，讓原本有意與紫光洽談合作的聯發科與羣聯科技都轉趨低調。由於審查時程冗長，且手續繁瑣，導致入股案分別出現停擺或破局，紫光只好「繞道」而行，改以境外合資的方式與臺廠合作。

產官不同調

相較於政壇與民意的高度緊張，產業界卻出現截然不同的態度，儘管IC設計產業被列爲陸資禁止投資的管制行業，但根據臺灣半導體產業協會於2016年的調查顯示，共有19家IC設計業者贊成開放陸資，只有1家未表態。爲什麼官、產會出現不同調的情況？答案很簡單，就在於：市場、資金和技術保護。

據工研院IEK統計，2017年第一季臺灣整體IC產業產值（含IC設計、IC製造、 IC封裝、 IC測試）達新臺幣5,714億元，較上季衰退11.3%，跟2016年同期相比僅成長5.0%。單從IC製造業來看，晶圓代工產值爲新臺幣2,849億元，產值近整體產業的一半，但若與上季相比，衰退9.2%；其他如記憶體制造，產值爲新臺幣359億元，衰退達23.3%；IC封裝業產值爲新臺幣770億元，衰退10.3%；IC測試業產值爲新臺幣338億元，衰退11.1%。

別爲86億美元及89億美元，而亞洲區達573億美元，光是大陸市場就有302億美元。足見IC產業面臨的困境，加上臺灣IC設計業的主要銷售對象，大陸客戶就佔了近五成，顯示出臺灣對大陸的依賴程度。

工研院知識經濟與競爭力研究中心主任杜紫宸表示，兩岸產業競爭激烈，臺灣產業要能勝出只能靠技術或特殊經營的「know how」。以臺積電爲例，大陸技術還不及臺灣，目前不會受到太大影響。反觀面板業，大陸的良率雖不如臺灣，但規模愈來愈大，而IC設計產業更是令人憂心，若不開放陸資入股，技術人才將大量流失，臺灣IC設計產業恐怕到2025年就會消失。

不懂借力使力

臺對大陸資金有「過度恐慌症」，又受政治因素干擾，只要發現陸資投資臺灣，從朝野政黨到全民一片譁然，在民意至上的臺灣社會裡，政府單位對輿論壓力戒慎恐懼，政策上多謹守「防弊大於興利」，然而，這樣的概念對產業發展毫無助益，過多設限只會扼殺業者找活路的空間。

政府和民衆會憂心技術被移轉、公司遭吞併等問題，但企業並不是笨蛋，會想方設法保護技術機密，通常都是找上、下游或純資金、市場品牌來合作，況且從開放投資到掌握公司，中間還有一大段的距離，誠如臺積電董事長張忠謀去年在股東會後說道，他歡迎大陸投資臺灣的半導體業，包括IC設計以及封測產業等，但應該不要讓投資者進入董事會，經理層次的人員也不能讓大陸投資方擔任。

顯然這些憂慮都是有解決之道，加上主管機關對陸資來臺投資管制並不寬鬆，臺灣朝野的反應顯然過頭且不夠理性，政府該盯住的是產業轉型、升級的進度，並設置適當的防火牆機制；至於民衆或許應理解產業面臨的困境，並將眼光放遠，客觀地看待兩岸的產業互補性，以及大陸積極釋放的善意。許多臺灣廠商早已默默地加入紅色供應鏈，甚至分享股權來加強與陸資合作廠商的關係。

政治大學金融系教授朱浩民曾對陸資來臺提出建議，依照大陸目前的經濟實力，若真的有意進入臺灣投資，「政府真能擋得住？」與其竭盡所能地防堵，不如循序漸進拓寬合法的投資管道，讓陸資光明正大地進入臺灣，不但政府容易監控，還能引導陸資適度參與臺灣資本市場的發展，纔是創造雙贏的方法。

企業不會刻意跟政府過不去，但更不會爲了無謂的意識形態罔顧產業的未來，政府應該要正視目前傾斜的經貿現象，借紅色供應鏈之力打入國際市場，倘若仍想處處設限，臺灣經濟將難以獲得發展動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