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京文物中多姿多彩的“八百里駁”
作爲“六畜”之一,牛與人類的關係十分親密。考古研究表明,黃牛的馴化,在中國至少已有4500多年的歷史,南方的水牛則可能更早一些。在北京地區的文物考古發現中,除了牛骨化石,還有很多器物融入了牛的元素。
南朝宋劉義慶《世說新語·汰侈》中說:“王君夫(愷)有牛,名‘八百里駁’,常瑩其蹄角。”“八百里駁”因此成爲牛的雅稱。辛棄疾有名句用此典故:“八百里分麾下炙,五十弦翻塞外聲,沙場秋點兵。”
北京地區曾經氣候溫暖溼潤,河湖較多,周口店距今五十萬年前的動物化石中有水牛化石,王府井東方廣場舊石器時代遺址發掘地點中也發現了原始牛的化石。
牛在古人心中是具有靈性的動物,商周時期的各類祭祀活動,牛經常作爲祭品。房山琉璃河西周遺址中就發現了祭祀的牛坑,坑中有一頭整牛。
現在“牛人”用來形容一種望塵莫及的高度,而在西周,“牛人”是專門設置的管牛的官。到了春秋時期,諸侯會盟,主持的人要割牛耳取血,所以“執牛耳”指當老大。
魏晉時期牛耕圖
《史記·匈奴列傳》雲:“唐虞以上有山戎、獫狁、葷粥,居於北蠻,隨畜牧而轉移。其畜之所多則馬、牛、羊……”在延慶地區發現的春秋時期的山戎墓葬中,大量陪葬了牛、馬、羊等家畜作爲殉牲,反映了特色鮮明的遊牧民族文化。
古代沒有攝影技術,但這並不妨礙聰明的古人保留當時的影像。石景山的魏晉墓中的彩繪壁畫磚還原了當時牛耕的真實場面,畫面之美,堪稱兩千年前的彩色照片。
“二牛耕地圖”表現了農田中的勞作場面,一根長的橫木綁在兩頭牛的肩峰處,後面一名農夫雙手扶犁,以足趟壟。兩牛揚蹄奮力前行,小眼神兒倔強,人和牛的動作協調一致——農活中的細節也被表現出來了。這種二牛駕直轅犁,俗稱“二牛擡扛”,是兩漢時期主要的農業耕作形式。
相比較人力,牛耕可以實現深耕,提高了單位面積的產量,勞動效率也大大提高了。
耕種與出行,是牛的主要用途。北京延慶、朝陽、房山等地出土的魏晉時期牛車俑,表現了二牛或一牛拉車的場面。牛在車前,身形肥壯,肩峰高起,低頭用力,做拉車狀。
牛拉車自然速度不快,但載重量大,行走安穩,乘坐較爲舒適。牛車和馬車一樣,在古代的交通史上,發揮了重要作用。
明代青花罐紋飾展開圖
十二生肖入墓誌
相比牛車俑,唐代史思明墓出土的銅牛要形象得多。銅牛高20釐米,尖角斜立,體態勻稱,眼睛周圍的多層皺皮、頸下的條狀毛,清晰可見,骨骼與肌肉的質感塑造準確,刻畫生動傳神,富有生氣,體現了唐代工匠高超的寫實塑形能力。
唐代以降,由於十二生肖觀念的發展與流行,很多墓誌的蓋上刻有十二生肖的圖案,“丑牛”自然是必不可少的。
例如豐臺發現的唐代趙悅墓,墓誌蓋呈覆鬥形,正中陰刻“趙公墓誌”楷書4字。四殺(角)刻寶相花,四面線刻獸首人身十二生肖像,每面三位。每位生肖都穿着長袍高履,雙手環在前腰,姿態恭敬,頭部爲不同的屬相。牛位於第二位,出現在差不多相當於一點鐘的位置。牛頭向左,雙角彎曲。
石景山發現的金代墓葬在墓室頂部也繪有十二生肖圖案。“丑牛”位於墓室北壁上方,高約25釐米。黑色圓圈中,牛頭向右,圓嘴,四足站立,樣子十分溫順,黑墨畫出眼、嘴,黃色畫皮膚,是名符其實的老黃牛。
金代墓中的“丑牛”彩繪
“牧童騎黃牛,歌聲振林樾。”童子牧牛是我國古代傳統文化中的常見題材,早在宋代就已出現,明清時期在玉器、瓷器、漆器等載體上都有表現。石景山出土的一個明代青花罐,腹部中間繪有四組牧牛圖案。第一組爲牧童頭梳兩個圓形髻,二目圓睜,腋下夾一樹枝,挽袖,兩手牽住繮繩,稍下蹲,赤腳卷褲,做用力拉牛狀。第二組沒有童子,只有一隻膘肥體壯的臥牛,兩角對彎,頭略低,前後腿彎曲,牛尾下襬,做飽食後休息狀。第三組爲牧童側身下蹲,右手拿一樹枝,左手扳牛角,光臀赤腳做戲牛狀。第四組爲牧童頭梳蒜頭髮髻,上身略左轉,兩手舉於胸前略向右側身,橫持一笛,同時牽着牛繮繩,坐於牛背,牛擡頭,前左後右擡蹄奔走,牛尾做左右搖擺狀。整組畫面表現了兒童與老牛之間臥牛、牽牛、戲牛、牧牛的不同歡樂場景。
無獨有偶。西城出土的明代青花五牛圖碗,外壁繪4只牛,一童子騎於牛背上,內底另繪一牛。這些牛體格健壯,但性情不同:或活潑,或沉靜,或乖巧,各具狀貌,姿態萬千。每頭牛既可獨立成章,又可聚衆成羣,讓人想起了唐代畫家韓滉最負盛名的《五牛圖》。
童子和老牛是一對好搭檔,經常攜手出現,少與老、人與牛、靜與動、天真可愛與悠閒安穩,相得益彰。密雲出土的清代白玉童子牧牛,童子匍匐於牛背上,做攀爬狀,憨態可掬。這件玉雕以寫實的手法精雕而成,水牛和童子的造型均塑造得十分生動。
花觚上的“丙吉問牛”
“丙吉問牛”的故事源於《漢書》。丙吉是漢宣帝時的丞相,有一次外出體察民情,對本屬地方官管轄的羣毆事件置若罔聞,而是關心一頭牛的氣喘,以確保國家農事正常。
這對花觚高25.6釐米,喇叭口,長頸,鼓腹,喇叭形圈足。頸、腹及圈足兩側均置有凸棱。通體施黃釉爲地,再以紫赭彩、黑彩繪紋案。
腹部畫面內容以凸棱爲界分爲兩部分。一部分的畫面爲官員騎馬出行,侍從持扇、捧書緊隨其後,前面跪有一人,似在訴說冤情;另一部分的畫面爲一人跪迎官員,同時回首照顧着身後的一頭牛。畫面展示的正是“丙吉問牛”的故事情節,外底青花雙圈內書“大明萬曆年制”六字雙行楷書豎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