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專家之眼】申請入學是固化階級的一種詭計—允執其中

圖爲今年參加大學入學考試分科測驗的學生。本報資料照片

《論語•堯曰》：「諮！爾舜！天之歷數在爾躬，允執其中！四海困窮，天祿永終。」白話就是：堯（讓位給舜的時候）說：「真好！你，舜啊，上天選你，天命在你身上。你要執守誠信、大公無私，要是人民吃不飽、穿不暖，那你的王位就會沒了，而且一去不復回。」說的就是爲政者無論做任何事，都要秉持誠信、大公無私，如此，才能真正地有利於自己，否則，終究是要倒大黴的，儘管自己心機算盡。而申請入學就是心機算盡。這句話聽起來很突兀，且慢，容我娓娓道來。

人世間最重要的一種價值叫做公平，準確的說，是「機會的公平」，而其輸贏則取決於客觀的事實比較而非主觀的認定，這才叫公平。當然，既得利益者絕對是反對公平的，他們會以無數託詞來轉移人們對於公平的注意力，堵死每一個可能公平的制度漏洞，想盡一切辦法阻止公平的出現。

在整個社會階層的流動當中，教育機會的公平扮演着最關鍵的角色，因此，只要不讓平民子弟受最好的教育，就有最大的可能來阻止社會流動。那麼，如何才能不讓中產以及窮人子弟接受最好的教育呢？首先，名校高不可攀的學費；其次，取消統一、標準化的考試，而採取申請的方式來決定誰可以受最好的教育，原因是這時候，決定權不在學生，而在學校（董事會）。這時候，就算一個平民子弟再怎麼優秀，也進不了名校的大門。

只要不讓你進名校的大門，基本上，你能往上爬的機會就更小了，原因是，愈是往上，愈是封閉（美國的政治精英、企業菁英和學術菁英基本上都來自於這幾所名校）。只要你無法往上爬，就沒有機會改變遊戲規則，這時候，階層就愈固化了，這既是美國早已發生的事實，臺灣也將步上美國的後塵。事實上，階級化的社會已經以一種寧靜革命的方式籠罩臺灣了。臺灣的幕前幕後決策者一味仿效美國的升學方式，難道不也隱藏着同樣的動機嗎？

新冠疫情爆發之後，最震撼美國教育圈的一件事就是攸關大學生入學資格的標準化考試：SAT（學術能力測試）、ACT（大學入學考試）全被廢除了，廢除的理由千奇百怪，說什麼考試浪費時間、說考試不公平、說考試看不出一個人是否勇於挑戰、說是爲了增加校園多元性、說是爲了對申請者的情況進行更全面的評估等等。這就是說，你要申請哈佛、耶魯等名校，不再需要統一的考試成績，一方面是你也不用考了，因爲即使你考了，而且成績很優秀，但學校根本就不看你的這個成績。那麼，哈佛、耶魯、史丹佛這些名校怎麼取「才」呢？那就取決於你能拿出什麼東西，這句話的想像空間可是無限的啊！

自從臺灣在2002年廢除聯考，改以美其名爲多元入學的升學方式，至今，具有客觀性的考試分發入學的比例年年減少，相反地，充滿主觀認定、個人好惡和漏洞百出的入學方式則是年年增加（明年，臺大的繁星推薦比例將增加到12%，申請入學的部分將增加到50%），這當中的公平性被稀釋地愈來愈淡薄，臺灣的階層流動將愈來愈困難，每個中產、每個窮人子弟都以爲透過自己的努力就可以往上爬，如今，這條路是愈來愈窄了。曾經那一個公平的臺灣，只要努力就有希望的臺灣，已經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