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國戲劇導演如何與俄羅斯演員合作來呈現中國經典戲劇
【2023年有32個國家的340多名外國學生進入俄羅斯創造型大學深造。他們中的許多人來這裡接受世界公認的古典戲劇教育。衛星通訊社記者採訪了在莫斯科擔任戲劇導演的俄羅斯戲劇藝術學院畢業生劉一晨。她講述了自己的經歷、對俄羅斯和中國戲劇傳統的看法以及與俄羅斯演員合作的感受。】
劉一晨來自中國山東省濰坊市。她很早就對俄羅斯文學萌發了濃厚的興趣,喜歡讀契訶夫和納博科夫的作品。她在本國獲得了語言學學士學位,後來決定在俄羅斯大學攻讀碩士學位。劉一晨漸漸地開始對戲劇產生了興趣。她在一所不大的學校裡演出過,後來又在學生劇團裡演出過,但從來沒有想到自己的一生會與戲劇聯繫在一起。要知道,劉一晨家裡沒有誰與俄羅斯有什麼聯繫,她是家裡第一個想來到這裡求學的人。她21歲時來到俄羅斯。劉一晨幾乎是從零開始學的俄語。
當要對進入哪所大學做出選擇時,無疑是俄羅斯戲劇藝術學院。要知道它是俄羅斯首都著名戲劇學院之一。
青年導演劉一晨說:“當初原本沒有計劃在俄羅斯學戲劇,本來是準備攻讀文學類的研究生。但是在做準備工作時,看了一些戲劇,再加上自己很喜歡,就想着要不試一下,要是考不上就算了。最後很幸運的考上了戲劇學院。”
她爲廣大觀衆導演的第一部大型作品是根據老舍戲劇改編的《茶館》。對於中國觀衆來說,《茶館》是一部從小就耳熟能詳的作品。據劉一晨觀察,俄羅斯觀衆對中國作品知之甚少,所以她決定導演這個經典戲劇作品。
劉一晨說:“其實中國無論是文學還是戲劇,在俄羅斯的受衆都很小。後來我查了下資料,發現老舍是作品譯本比較多的一位作家。而且我個人也非常喜歡老舍的作品,並且這也是中國的戲劇經典。我認爲在這部戲劇作品裡是有一些共通的東西,雖然很大一部分是基於中國的文化建立起來的,但是在此之外還有很多全人類共通的語境。”
有趣的是,劉一晨在俄羅斯的創作生涯始於一種非常奇特的方式。她撰寫的論文是用一種自己完全陌生的語言——俄羅斯多民族語言之一韃靼語發表的。劉一晨告訴我們:
“我的畢業戲作品是在韃靼斯坦排的。《茶館》是我在俄羅斯拍的第二部戲。實際上在韃靼斯坦拍攝的戲是韃靼語,當時也是當地劇院和學校的合作項目,可以給學校的學生更多的排演機會,而這家劇院就是完全以韃靼語進行演出的劇院。當時給我的要求就是選一個俄羅斯的材料文本,然後在劇院用韃靼語演出。”
用自己不熟悉的語言編排一部話劇,對劉一晨來說並非是不可逾越的障礙。她在接受衛星通訊社採訪時表示,這種經歷與她在俄羅斯第一年的生活經歷很相似。當時你雖然不知道所用的單詞是否正確,但人們還是明白你的意思。
劉一晨接着說:“排戲時也不會百分之百能聽懂。特別是我剛來俄羅斯時,完全不會說俄語,大一大二時期俄語水平比現在更差,但排戲還是要排,所以語言不通對我來說也不是第一次了。語言不通雖然一方面會影響臺詞的把握之類的,但另一方面也能給我帶來一種準確性。如果演員說的話我聽不懂,但我可以通過他們的表演判斷他們在演什麼,有沒有達到我想要的效果。有的時候聽得懂臺詞反而會更多的去關注臺詞內容,可能在我們聽不懂臺詞的時候,去看可能就能發現演員的行動是否準確,表演是否是我心裡想要的那種準確的表演。”
這位中國導演表示,與俄羅斯演員們合作對自己來說並不難。出現的任何困難都可以通過對話和相互尊重加以克服。劉一晨跟我們分享創作體會時說:
“難也不難。難的話是因爲畢竟是有一個文化的差別,哪怕雖然我在俄羅斯生活了也有好些年了,而且我在俄羅斯的戲劇學院學習、畢業,所以其實我還是相對於沒有來過俄羅斯或者說在俄羅斯待的時間很短的中國人來講還是相對比較瞭解比較貼近這邊的劇院的文化的。但是無論如何,我也是一個外國人,跟真正的俄羅斯人肯定是有很大的區別的,文化也不一樣,還有語言障礙。不難的在於目前來說合作的演員都是非常非常高水平、專業的、優秀的演員。我覺得演員的專業性彌補了這些困難點。他們在演員的專業態度和專業能力上都非常非常的高水平。首先在態度上,他們不會因爲我語言不通或者說有很多解釋不清楚的地方消極,反而會因爲這些困難非常積極的幫助我。”
劉一晨認爲,俄羅斯戲劇與中國戲劇雖然存在明顯差異,但可以相互滲透、適應、改變。
她說:“中國的戲劇跟俄羅斯不太一樣,因爲在俄羅斯,我們更多就是講,(從)大主流的話,主要還是歐洲的戲劇傳統。而像中國的話,其實一部分是有非常經典的中國傳統的,比如說戲曲,京劇也好,崑曲也好,就是中國傳統的戲曲表演和二十世紀才傳到中國的西方的斯坦尼體系爲主的這樣一個歐洲的戲劇流派。現在這兩種在中國都非常地普遍,但是這是兩種完全不同的劇場或者說表演方式。然後在中國有很多人把這種戲劇和中國傳統的戲曲做結合的嘗試,所以其實要說區別的話首先種類就不一樣,然後再細分到中國的話劇和俄羅斯的戲劇表現相比較的話,又有很多內部的不同,因爲畢竟我們從話劇的角度來講,它是從西方借鑑來的。前蘇聯的時候有一批專家到中國講授了很多斯坦尼體系,爲我們帶來了更體系化的一些知識,然後以此爲基礎建立起了後面的北京人民藝術劇院並(具有了)更多的戲劇表演方法。”
在《茶室》編劇中恰好出現了這種融合和滲透。原劇本有六十多個角色。導演劉一晨和劇作家烏里揚娜·佩特洛娃在針對俄羅斯觀衆的文本改編、選擇主要故事情節以及減少內容方面做得很好。《茶館》是用老北京話寫的,在翻譯它的同時要想保留北京當時生活的所有細節並不容易。較難改編的不僅是劇本本身,還有劇中的幽默感。在排練過程中,導演和演員們在如何最恰當地用俄語表達某些短語可以說是煞費了一番苦心。
衆所周知,中國傳統戲劇是音樂、歌曲、舞蹈、動作甚至武術的綜合體系。觀衆往往只能通過演員的某些手勢來理解某一角色正在發生的事情。因此《茶館》這部劇目根據俄羅斯觀衆所具有的心理劇規律進行了改編。正如導演保證的那樣,這個劇目將觀衆帶進了一個陌生的世界,那裡有着不同的傳統、不同的思維和不同的哲學。與此同時,劇目本身反映的歷史事件完全可以在世界任何國家的任何一個人中產生共鳴,因爲它講述的是一個平凡的故事,是一個如何在困境中尋找個人幸福的故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