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國和力 | 阿來:純文學與流行文化也可以共生共榮
2000年,阿來憑藉《塵埃落定》獲得第五屆茅盾文學獎,20年後,《塵埃落定》一直在暢銷書的行列,總銷量已經達到兩百多萬冊。
在由本站新聞和毛鋪聯合打造的泛文化IP節目《毛鋪和文化錄·中國和力》的錄製現場,茅盾文學獎獲得者、中國作家協會主席團委員阿來向知名主持人楊瀾講述了自己的對文學和創作的看法。
在行業內,《塵埃落定》被視爲是一部純文學作品,雖然阿來本人並不喜歡“純文學”這樣一個命名,但還是接受這一約定俗成的說法。對於通俗文學或者說當下網絡文學的態度,阿來的態度大體是“和而不同”的。
二十多年前,阿來曾有過一次選擇,那是一個二十集電視劇的劇本創作。阿來帶着大綱、五集劇本的任務和幾十萬現金回到家,這在當時是很大一筆錢。然而沒多久,阿來把這一大包沉甸甸的現金退了回去,因爲無從掙脫的大綱讓寫作過程過於痛苦。
近些年,阿來重新進行了一些電影劇本的嘗試,爲《西藏的天空》、《攀登者》這樣的影視作品擔任編劇,當年那個爲劇本創作而無比痛苦的阿來,如今也選擇了與時代“握手言和”。
阿來的這種順應時代和行業發展的“和”,也蘊含着自己的堅守,以“和而不同”爲路標的“和”,纔是真正值得堅守的“和”。
這種“和”的精神正在中國全面開花,毛鋪作爲“和”文化的倡導者,在產品層面,是清、濃、醬三香融合,含多種活性成分,蕎香優雅,和而不同;體現在精神層面,是“和文化”,是兼容幷蓄、中庸和諧,蘊含着包容向上、守正創新的文化價值。
純文學與流行文化如何共生共榮?網絡創作與傳統創作如何互相借鑑?物質與精神作爲一體兩面,究竟如何找到平衡點?阿來在和楊瀾的對話中給出了自己的答案。
以下是《毛鋪和文化錄·中國和力》與作家阿來的部分採訪實錄:
1,純文學與流行文化之和:不是非此即彼,而是共生共榮
楊瀾:您的《塵埃落定》獲得茅盾文學獎一晃20年過去了,最近也有一些新版面市,過了二十年,回頭再看這部作品有些什麼新的發現和感受?
阿來:首先感受,覺得自己老了,不過書還有活力,書的生命好像還很年輕,我覺得這個也是自己老去的同時,一個很大的安慰。這個書二十多年了,一直還是在暢銷書的行列。
楊瀾:(據說總銷量達到)兩百多萬冊了。
阿來:加上國外有20多種語種的不同版本,當然這些也會帶來一些關係,但是跟我自己當年在寫作的過程當中,那樣一些巨大的滿足,我覺得都是不能相比的。
當時我就覺得好像我寫完最後一個字,把它交給出版社,我覺得將來它在這個社會上的漂流,跟不同讀者的相遇,他們喜歡它或者不喜歡它,跟這個時代大潮的審美傾向吻合,或者是不吻合,這個完全不是我可以把控的,所以《塵埃落定》這個“頭生子”算是運氣好的。
楊瀾:都說閱讀是一件很私人的事情,讀者自然會做出他們的選擇,但是在這個時代,人們也常常說,純文學到底有沒有市場,有沒有人要看?
阿來:今天消費社會,消費主義興起,資本、技術都投入到這個市場,他們可能出於那種收益的考慮,各種各樣考慮,他們在重新塑造文化傳播的樣式和麪貌,但是我覺得還是有一部分人他們需要更經典的,更傳統的這種東西。因爲我就是這樣,並不意味着我們拒絕新的東西,即便再新的東西,也是從經典和傳統當中轉化出來的。
我寫完《塵埃落定》以後也做過市場,辦過雜誌,做過文化公司,我也想弄明白,消費社會或者市場經濟到底是怎麼回事,可能很長時間是一種將來共生共融,我們說它就是一種不同層面的不同樣式的文化的多樣性,其實過去我們只有純文學,也不對。
楊瀾:可能一方面是市場,或者讀者在挑選作者,另一方面作者和他的作品也在挑選市場和讀者,這是一個大家相互找的過程,要一拍即合才行。
阿來:對,所以過去我自己做文化公司的時候,我們其實就是要滿足這種不同尋常,要製造好的有效平臺,雅俗共賞有點像共產主義,是個遠景目標,當下的市場就是分衆的,就是分層的,我們無非是非常清晰地給需要我們這種東西的人傳達一個信號,我們在提供這種東西。然後我們在市場上儘量多的建立銷售網點,製造他們相逢的機會,就怕你創造的東西沒有價值,如果真的有價值,它一定有讀者,一定有受衆。
楊瀾:今天我們在談和而不同這樣一個大的理念,相對來說,純文學和流行文化之間的關係,你覺得這個背後是不是一個相通的?
阿來:其實這個世界是一個整體,我們是爲了分門別類,爲了討論的方便,就把它割裂了,佛教有一個智慧,叫做不要太多的分別和差異,不要去分別性,過於分別了這個世界就不完整了。《塵埃落定》是嚴肅文學,爲什麼一些不太嚴肅的人也喜歡讀它。另外一種,過去好的武俠小說,爲什麼嚴肅的人也願意去讀它,世界上有很多這樣的例子,背後那個規律性的東西是相通的,只要不拘泥,把它看成一個整體,而在實際當中並不是它們就是截然不同的,世界上哪有截然不同涇渭分明的東西。
2,網絡創作和傳統創作之和:擁抱變化,但不盲目追隨
楊瀾:這些年(您)也涉獵到影視行業,爲《西藏的天空》、《攀登者》這樣的影視作品擔任編劇,其實在創作影視作品的時候對市場的這種需求會更爲敏感,怎麼適應這個新的角色?
阿來:我在90年代,那個時候還很缺錢花,我曾經加入過一個二十集電視劇本的寫作,幾個人關在賓館裡頭扯,扯幾天,扯出一個大綱來,然後分頭去寫。我把這個大綱帶回家的同時,第一次掙到一大筆錢,幾十萬,那個時候還沒有銀行卡。現金,一大包,沉甸甸的揹回家。但是我一寫,就發現很痛苦,我們扯的很清楚,不就是再把它豐富一下就完了,但是藝術有一個規律,寫着寫着就想離開這個提綱,是因爲這些人物要求你離開。我就覺得這個太痛苦了,如果不拽回來,我寫五集,下五集是另外一個人,這樣一種生產方式,後來我覺得我不幹了。這個錢我也不要,我又把這包沉甸甸的錢退回去,我說我寫不了這個,因爲我不希望數錢的快樂很短暫,我甚至當時說了一個不太雅的,我說這個就像一個性高潮,一萬兩萬一摞,但是過程太痛苦。
楊瀾:不能忍一忍嗎。
阿來:過程跟最後那一點快感,中間相比,我就覺得不值得。
楊瀾:爲什麼現在又碰?
阿來:現在的文化市場不斷演進,網絡影視成爲一個主流,寫小說主要爲了寫成IP,IP的主要目的是轉化成別的樣式,在這個中間實行增值,跟我們寫小說的觀念是完全不同的。好在爲什麼我寫電影劇本,至少劇本從頭到尾是我一個人完成的,而且之前我就談清楚,現在知名度比過去高一點,這個知名度也是跟人談判的一個條件。
楊瀾:博弈的一個籌碼。
阿來:有一個籌碼,至少我說你們先別說那麼多,先按我的理解把這個東西寫完,你不要干擾我,然後你們再提意見,提了意見我覺得可以吸收的我儘量吸收,不吸收的那將來你們拍的時候,你們幹成什麼樣子我就不管了。我覺得至少我通過寫作劇本,我感受一下這種戲劇的構成跟小說有什麼差異,但是第二個,會很可惜的看到,它的變化,爲什麼我們在這個過程當中發生的變化都不是往高,往好處走,爲什麼總是往低處去呢,可能還是我們今天雖然文化市場化這麼多年了,我覺得可能我們資本技術在理解文化產業這個本質的時候,可能還是有偏差。
楊瀾:您剛纔說到,一個是資本對於文學對於藝術的影響,另一方面,就是現在的技術流,技術派的影響,現在很多網絡作家,或者包括一些影視劇的作者,他爲了探索市場的反映,會不斷通過各種大數據的研究研判,來分析到底誰跟誰應該談戀愛,誰什麼時候該死掉,誰什麼時候要復活等等,創作受到技術的一些影響。
阿來:現在互聯網技術確實很了不起,你剛纔說大數據的採集,當年最早在BBS上開始寫作的時候,一個紀實的,網上一兩萬條帖子,馬上有人跟帖,對故事的進展、合理性,發表各種意見,或者是吐槽不同意,或者是贊同。這些或多或少,有些時候寫作的人會有意識收集這些東西,去採集這些東西,然後來修改自己的作品的走向,還有的人即便假裝不理睬,但潛移默化會對你造成影響,這是網絡。
但當年我們是辦雜誌,沒有上市以前,你天天跟我說讀者,但是你又說不出來讀者是誰。讀者成爲我們一個藉口,而且一般來講,講到讀者的時候,我們就會把我們產品的要求降低,懂不懂,感不感興趣,因爲我們總是把讀者想的比我們低一點,而不是把他們想的比我們高一點,然後就會下行,我說不準談這個事情。人家網絡作家他們在網上寫作,那個真實的意見交互是出現的,哪怕比他低,願意遷就是他的事情,他有可靠的方向,而我們是閉環生產的,紙媒體是閉環生產,只有上市以後才真正跟那些你並不知道是誰的人發生接觸。
楊瀾:阿來老師,我們現在所處的一個時代,我們每天在手機上各種終端上看到的文字是海量的,碎片化的閱讀的一個時代,但是您卻說,您希望閱讀還是能夠有一些有門檻的作品,讓人們讀起來不是那麼的方便和簡單的一件事情。
阿來:如果我們永遠在重複一件非常熟練的,處理起來毫無困難的,不光是閱讀,生活當中任何一件事情,證明你是沒有進步的,閱讀也一樣。
楊瀾:因爲人有一種需求是希望被有一點智力挑戰的,你能夠讓我引起興趣和對我產生挑戰的東西,會讓我進一步的讀下去。
阿來:因爲現在我們所提供的絕大部分文化產品,都是把這些東西放棄了,因爲他生怕有難度,人家就不接受,而且大家都覺得這個藉口也就是互聯網時代,各種新型終端帶來的,這個必然帶來碎片化,因爲我的閱讀經歷不一樣,我剛好是有了手機。5G到來,我現在可以開始,等於出門就帶一個移動圖書館。這兩年我在讀《二十四史》。我現在已經讀到《元史》了,原來如果把《二十四史》買回家,家裡沒有地方放,不是書買不起,是買不起放書的房子,去圖書館讀,那也是很麻煩。
楊瀾:所以我們不能用科技作爲一個藉口。
阿來:其實一點障礙沒有,中國人有一種從衆心理,我之所以這樣,是因爲別人也這樣,所以我之所以碎片化,是因爲別人也碎片化,只要技術的人告訴你說玩抖音很高級,因爲看圖像,我說千萬不要上這個當,爲什麼,我說看圖像不是進步,是退步,看文字是進步,把人跟動物區分開來,現在牛在山上吃草,天天處理圖像,不處理圖像它吃不到草。語言才成爲人的根本,你千萬別跟我說圖像。
3,物質和精神之和:一體兩面,適度最好
楊瀾:現在也有作家,富豪榜上,也有年收入上億的作家,我也接觸過一些網絡作家,我對他們的敬業精神和刻苦程度,說實話,我還是挺驚訝,甚至很崇拜的,他們每天寫作的時間之長,對身體造成的損害,都是超出了我過去對於作家這個職業的一些想象的。但是您好像寫作很有節制。
阿來:我不是每天創作。文學對我來講首先是一個自我建設,我的自我建設途徑是文學,所以我大部分時候在深入生活,大部分時候在遊歷,大部分時候在閱讀,我大概有兩年到三年會用半年時間來寫作,別的時候都是不寫作的,都是在讀書,在到處行走。
楊瀾:別人有別人的寫作方式。真的有可寫才行。
阿來:得到多少收入是一個標準,但是我覺得在我的理解,不是一個唯一標準,昨天我還跟人開玩笑說,我說我不想要一個億,我覺得我的收入水準就像現在一年二三百萬、三五百萬就很可以了。
楊瀾:爲什麼不想要一個億呢?有一個億就可以投資一個電影了。
阿來:對,我就得想辦一個公司,要麼我覺得一個億不夠,我想天天坐飛機,買票,我自己有小飛機多好,諸如此類,就會改變,我覺得一個作家適合的還是一箇中產的生活。
楊瀾:是一個衣食無憂的體面生活,但是更多的財富未見得不是負擔。
阿來:這個財富的產生,更多的還是讓你更加心無旁鶩的把你的經歷投入在你自己的精神生活層面上,你自己正在進行的工作當中。所以有些時候,我也有很多老闆朋友,幾百億的老闆朋友都有,我突然發現我沒有他們焦慮,後來他們說你最幸福。
楊瀾:他們很羨慕你。
阿來:有些時候還說,你花錢比我們還大方,對,我說我又不欠債,第一我不欠債,第二我不打算再投資。小品裡說的,我的努力就是要死之前還得把這些錢花了。
楊瀾:這是金錢觀不同的概念。您曾經在一次演講用了這樣一個題目,“文學與社會,順應、屈從還是對抗”,這個標題我覺得非常的吸引我,而您自己提出的一個結論是什麼,一定是一個對抗的關係嗎?
阿來:我們很多人就覺得,跟什麼都格格不入,我不是這樣的,因爲我覺得有很多網絡作家朋友,我經常跟他們開玩笑,你們多請我吃幾次飯,你們掙了那麼多錢,諸如此類的。第一我不反對,而且我是儘量抱着一種理解的態度,但是這並不意味着我理解了,我就要去亦步亦趨的跟隨,斥巨資,放棄自己的擅長的,甚至我們可以說信仰的,我覺得美學、語言是我們一個信仰。
楊瀾:如果再往前說,當您還在地方上做一個老師,做一個小職員的時候,您那個時候會遇到因爲要追求文學的理想,跟自己的物質生活有一些很大的矛盾嗎?
阿來:當然肯定追求這個,尤其在我生活的一些地方,我們又不是腦子很笨的,眼下唾手可得的,不光在寫作當中,就是在生活當中,隨便去攬個生意,或者是像我這樣出身,但是我選定了這個,而且我覺得這個是我自己從內到外的一個,剛纔我講過自我建設,可能會把我變成一個我從讀書當中結識的那些最理想的人,一個是寫了那些書的偉大的人,一個是那些書當中的偉大的人。
楊瀾:而且我們也沒有必要把精神和物質絕對的對立起來,好像所有有精神追求的人註定要貧寒交迫,並不是這樣。
阿來:如果不是物質包裹起來,靈魂住在哪兒?
楊瀾:爲了概念的討論而對立起來的二元世界,其實我們更應該用一種和而不同的理念完整性的去理解它,也找到我們自己的一個定位和堅持。
阿來:《道德經》,老莊道家的哲學裡頭講,更願意把世界認爲是渾然一體的,整體的東西,整體性很強的東西,更符合我們對於生命也好,對於世界的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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