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國孤兒在美國: 超過88%被收養兒童爲女孩
2012年,Teresa在Facebook上看到了全身將近70%燒傷的Sarah照片和求助信息。她大小腿粘連在一起,不能走路,當時她只能趴在小板凳上,靠雙手划着移動(左上)。今年夏天,Sarah第一次參加運動夏令營。她嘗試着攀巖、游泳、打球、遊戲(左下)。2015年7月, Sarah給Teresa講在夏令營中發生的事情。“她特別信任我們,似乎能明白我們的到來,是她的生命的轉折點,開始新的家庭生活。”Teresa一直確信,在Sarah出生後,親生爸媽一定是很寵愛她,也許是燒傷後沒有能力治療,才放棄她(右)。
她的手,溫暖的,緊緊地抓住我的心;
陽光下,我流下眼淚;
我意識到,生命的又一個開始。
我伸出手,擦乾眼淚。
模糊地看到,親生的媽媽站在我面前,我愛她;
新媽媽走來,新的一天要來了。
這是10歲的Sam兩年前寫給從未見過面的親生母親的詩。美國的父母無法回答她有關出生的問題,她把思念和疑問寫在詩裡。
那個冬夜,襁褓中的Sam被遺棄在湖南長沙的街頭。當她長大後,身處萬里之外的美利堅,父母是與她有着不同膚色的“大鼻子”。
來自美國國務院的海外收養數據顯示,2014年美國海外收養兒童數量從2004年的23,000下降至6,441。其中,從中國收養的兒童數量從7,044下降到2014年的2,040。中國仍是美國海外收養兒童的最大輸出國。1991年,中國允許美國公民收養中國兒童。截至2014年,美國收養的中國孩子數量是88,298。
8萬多個在中國出生的兒童,二十多年間在美國家庭中慢慢長大。
做她的媽媽是我的幸運
Sarah是Teresa和Michael夫婦的第四個孩子。他們有一個親生的男孩後,收養了兩個韓國孩子。
2013年6月,杭州的一家福利院,Teresa和Michael第一次見到Sarah。Teresa從工作人員手中接過輪椅後不久,Sarah叫了一聲“媽媽”。
爲了能有更多時間照顧Sarah,Teresa 辭掉工作,她需要每個月兩次開車5個多小時從Virginia到波士頓給Sarah做一次治療,現在Sarah可以正常行走。
今年夏天,Sarah第一次參加運動夏令營。她嘗試着攀巖、游泳、打球、遊戲。Sarah使勁克服腿部走路的不便,努力和別人一樣,她和同學們一起攀巖,她每次只能登過三個石階,掉下來,繼續登,掉下來,再繼續。
“我們不明白爲什麼會有人說被收養的孩子是幸運的。其實,我們是幸運的,有機會做她的媽媽,照顧她,給她治療。Sarah在她很小的時候經歷了一場燒傷,被父母扔在街頭,帶着全身的傷,不能走路,她身上的傷疤在慢慢的好轉,但是,心理的傷疤不知會留下多久。”據媒體報道,被收養羣體中大約80%的孩子爲特殊需要兒童。據美國國務院領事局國際收養處數據顯示,超過88%的被收養兒童爲女孩。
2004年1月Faye從江蘇省宜興市人民醫院轉進宜興市兒童福利院,11月被收養到美國,在紐約的醫院診斷爲輕度腦癱(右上)。2015年6月,Faye和媽媽在一起玩耍。Faye很高興在美國長大,在紐約和現在居住的馬薩諸塞州有很多朋友,她經常和同樣從中國收養的朋友們聚會(右下)。Faye始終希望能有一天見到親生父母,告訴他們,感謝親生父母給了她生命(左)。
親生父母你們在哪
Faye出生於2004年1月,出生後2小時,因呼吸困難等多種病症,被緊急送到江蘇市宜興人民醫院搶救,在搶救過程中親生父母離開。同年1月29日,Faye被送往宜興市兒童福利院。2004年11月,被Jennings夫婦收養。Faye在紐約長大,後隨父母遷到馬薩諸塞州,她很善於學習語言,會說漢語、英語、西班牙語、一點點法語。
Faye很早知道了自己來自中國,很想知道自己是不是有兄弟姐妹,自己的親生父母爲什麼會不要她。她看動畫片《帕丁頓熊》,講一隻迷路的小熊被好心人收養的故事時,總是默默流眼淚。媽媽蘇珊輾轉找到幾個中國朋友、翻譯,按照當時Faye的急診信息確認她的親生父母信息。今年10月,有朋友再次到宜興幫助他們確認親生父親身份時,沒有任何收穫。
Lily姓“潘”(裙裝女),記錄顯示出生於2001年1月,2002年被Larson夫婦從廣東省高州市福利院收養。第一次見到Lily時,美國媽媽Alice既興奮又緊張:“她從來沒見過大鼻子的白人,會不會把我們當怪物?”(左上)每個週末,Lily一家三口到馬里蘭的中文學校學中文。中文課後,Larson夫婦還要等Lily上一個小時的中國舞課。班上大部分是不會說漢語的被收養的中國孩子(左下)。“我們從不跟她提,她是被媽媽拋棄的,會傷害到她。” Larson夫婦表示有關她出生後的問題,是最難回答的(右)。
我是Chinese and American
“我爲什麼會在這裡,不在中國?中國有沒有我的兄弟姐妹?爲什麼我被收養了?……” Lily從9歲起開始有很多問題的。
2002年, Bruce 和Alice 在廣東省高州市福利院收養了Lily。當時,1歲大的Lily姓“潘”。
Bruce 和Alice爲了能找到Lily感覺更舒服的學校搬過三次家,他們從賓夕法尼亞州以白人爲主的地方搬到了華盛頓DC附近。新的學校裡,有更多的亞洲人,30個同班同學中,7個亞洲人。
搬家的代價是Bruce和Alice每天需要開車往返兩個半小時上下班。
被提到很像中國古代著名的“孟母三遷”的故事時,Bruce用剛學會的有些蹩腳的中文說:“哪裡哪裡。”
Lily到過紐約一次,便愛上“法拉盛”。這是美國東北部,除了曼哈頓的唐人街外,最大的中國人聚集社區,Lily找到了她愛吃的麻團。
法拉盛的老式新華書店大部分是Lily 看不懂的中文書。她逛了一下午,把每個小的中國裝飾品、掛件,手摸一遍。
“我和爸爸媽媽不一樣,他們一直都是美國的;我不是,我的生命從中國開始,感覺我有很多和中國相連,雖然在美國長大,我現在更像美國人,但我覺得我是Chinese and American。”
Ming出生於1990年2月4日,天生雙腳內翻殘疾,1994年被Weldon夫婦從昆明市兒童福利院收養。養母Margaret說起Ming時,最好的記憶總是停留在收到收養機構寄來Ming照片的那一刻,“她是我們一直想要的樣子:黑眼睛、捲髮、開朗的笑容(右上)。”2015年8月,Ming回家整理東西,她已經有一年多沒有住在這裡,屋子裡被很多雜物佔滿。大學畢業後,和父母的關係緊張,Ming搬出父母住處,租住在朋友的家裡(右下)。2015年8月,Ming和男朋友John散步,Ming把John看作在美國最親密的人(左)。
缺失的信任
Ming對她未知的過去充滿好奇。曾兩次去中國找親生父母。
養母Margaret說“我們不知道Ming 4歲半之前到底發生了什麼,她很小的時候被拋棄在街頭,缺少安全感。”
Ming經常因爲小事和家人爭吵。有次,姐姐Hillary 約她到曼哈頓的一家中國人開的美甲店。Ming大發雷霆,覺得Hillary對中國女人有偏見,“爲什麼帶我到中國女人開的美甲店?中國女人只會開美甲店嗎?”
“她對人敏感、易怒、急躁,對這個世界缺少信任感。”爸爸說。從13歲開始,Ming和父母的爭吵沒有停止過。大學畢業後,Ming搬出父母的家,租住在不遠的朋友家。
“我們一直試圖改變這種現狀:嘗試在家裡一起閱讀,聊聊最近發生了什麼,或者乾脆就在屋裡做你想做的。可是,所有的努力都無濟於事。”Margaret無奈,“我們只好和她保持距離。”
兩個月前,她在西雅圖開始了新的工作,爸爸給她留下字條,“希望在新的環境中,和同事們建立起信任,更包容些。”一個月後,Ming被老闆解僱,但她並沒有告訴父母,“擔心他們會對我有看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