與火山“共生”

從地圖上看,印度尼西亞恰似一個“散裝”國家。這個位於赤道附近的東南亞國家由1.7萬多個島嶼組成,橫跨亞洲和大洋洲。金色的海灘、沸騰的火山、古老的神廟,或遼闊,或壯麗,或神秘,遼闊的疆域和複雜的歷史造就了印尼的多元魅力。

印尼地處板塊交界處,非常容易形成火山。全印尼有約4500座火山,世界十大活火山中的3座坐落於此。時至今日,印尼仍有127座活火山,並且有500萬人生活在“危險區域”。歷史上,這一區域曾發生過多次大規模火山噴發,例如1883年喀拉喀托火山噴發就是人類歷史上有記載的最嚴重的火山噴發之一,對全球氣候造成了嚴重影響。

這些躁動不安的“大傢伙”確實給當地居民的生活蒙了一層陰影,但也並非“一無是處”。自20世紀70年代開始發展旅遊業以來,成千上萬的外國遊客涌入坐擁豐富旅遊資源的印尼。世界最大私人旅行指南《孤獨星球》印度尼西亞篇的封面圖,便是位於東爪哇省的布羅莫火山。人們千里迢迢來到這裡,除了爲享受熱帶海島的陽光沙灘,大多都想親眼看一看火山。

2019年,印尼旅遊業收入達到了180億美元,給這個國家帶來了豐厚的外匯收入。目前,第三產業在印尼產業結構中佔比接近70%,其中旅遊業的貢獻格外明顯。

天氣晴朗時,在東爪哇省的很多區域都能用肉眼看見火山。它們中有的擁有教科書般優美的圓錐形曲線,但也有些在大爆發後變得面目全非,甚至連本來的山形都看不出來了,一切都被夷爲平地。這些景觀在印尼政府的規劃下,或成爲保護區,或成爲國家公園,其中最出名的莫過於布羅莫火山。

與久負盛名的度假勝地巴厘島不同,要想欣賞布羅莫火山的美,體力和精力缺一不可。從東爪哇省省會泗水市下飛機後,需要驅車4個小時到達火山腳下的小鎮。由於遊客衆多,這裡的民宿極爲火爆,雖然大多條件簡陋,但作爲歇腳的地方倒也夠用,畢竟大多數人只會簡單“眯瞪”一小會兒,次日凌晨兩點就要起牀出發去觀景臺等待日出。來自世界各地的遊客乘坐吉普車,艱難地穿過覆蓋着厚厚火山灰的山路,接着徒步攀爬幾百米,直奔觀景臺。半夜的山頂要多冷有多冷,不少腦筋靈活的當地人做起了棉服出租生意,儘管件件都被粉塵薰得“灰頭土臉”,但遊客們又怎麼會在乎呢?

當清晨的第一縷陽光照在布羅莫火山上,壯觀的景象令所有人目眩神迷。被朝陽染成金色的巨大環形山,沒有一絲植被的褐色地表,攝人心魄的蒼涼感讓人彷彿身處另一個星球,難怪這裡會被稱作“地球上最像月球的地方”。

來到東爪哇省除了一睹布羅莫火山的風采之外,卡哇—伊真火山也是一處不可不看的奇觀。伊真火山相當“年輕”,它誕生於2.6萬年前,海拔2200米,僅2002年到2008年間就噴發了10次,可謂“年輕氣盛”。

伊真火山以其山頂的“硫酸湖”以及神秘莫測的“藍火”而聞名。通常,伊真火山遊覽項目都從半夜開始,遊客們需要披星戴月徒步兩個小時才能到達火山口。如果運氣足夠好,在火山湖邊緣附近就能看見一束束跳動的藍色火焰,有時火焰會高達數米且噼啪作響,彷彿藍色的岩漿流出地面。自從這番奇景被一位德國攝影師拍攝下來後,來自世界各地的人們便紛至沓來,希望親眼目睹這團藍火。形成這一現象的原因是伊真火山口的附近存在大量的硫,這些硫被滲出地表的岩漿點燃時會呈現藍色,不過,這種罕見的“幽冥之火”只有在漆黑的深夜才能用肉眼看到。

待天色大亮,如同寶石一般明豔的藍綠色火山湖便呈現在人們眼前。伊真火山湖雖美麗卻也致命。它直徑700多米,深度超過182米,湖水pH值只有0.5左右,是世界上酸性最強的火山湖,湖邊那些扭曲的枯木彷彿在告誡人們遠離這片“死亡之湖”。

不過,再惡劣的環境也擋不住人類謀生的渴望。由於盛產可被廣泛應用於生產油漆、肥料、蓄電池等產品的硫黃,自幾十年前起,當地人就開始開採這種工業原料。他們的開採方式相當原始,工人們會用鑿子等工具把火山口附近大塊大塊的、裸露在地表的硫礦一點點敲下來,而後手提肩扛地把它們運下山,賣到附近的工廠。而且,很多人只在口鼻處簡單圍上面巾,有的甚至沒有絲毫防護措施,就這樣揹着幾十斤甚至上百斤重的礦石往返工廠和火山口。即便忍受着毒辣的陽光、冒着中毒的風險,礦工們也只能換來合每天幾十元人民幣的收入。據說,由於長年在這種惡劣的環境下工作,他們的平均壽命只有不到40歲,難怪有人稱這裡的硫黃是“魔鬼的黃金”。

好在火山旅遊興起之後,越來越多的當地人選擇轉行到安全係數更高、收入也更高的旅遊業工作,不少人通過自學英語當起了司機或嚮導,還有些人選擇繼續發揮自己“賣力氣”的特長,從“運礦”變成“運人”,幹起了人力車伕的工作,用簡單的載具將那些想節省體力的外國遊客送到山頂,來回一趟就能有三四百元人民幣的收入。

可能有人會有疑問,既然火山隨時都有噴發的可能,爲什麼人們依然居住在山腳下不遷走呢?司機告訴筆者,乘車進入火山景區時,沿途隨處可見的房屋廢墟,就是兩年多前一次噴發的結果,整個村子都在那次事故中毀掉了。但這裡的人們似乎已經習慣了在廢墟中重建自己的家園,與暴戾的火山“共生”多年後,當地人早已洗脫了對火山的恐懼,而把它們當成大自然的一部分,正如一條奔涌的大河雖然可能在漲水時沖掉良田,但更多時候卻默默地滋養着作物一樣的道理。這或許正是人類文明的足跡能夠遍佈地球的原因所在。 (本文來源:經濟日報 作者:邊子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