漢江泳思(之三十)

楚建鋒(教師、雜文家)

漢江中的險灘,往往伴隨着兩岸的陡坡峭壁。縴夫拉縴沿河岸走,需要找準落腳點,曲折的江流會把纖繩拖得很長,拐彎處纖繩會掛在石棱上,需要後邊的人擡起纖繩,以免被石頭勒斷。有時還會遇到纖繩被樹枝絆住,也需要後邊的人冒着危險爬樹幫助把纖繩移開。

拉縴也叫“撲灘”,拉縴人要身子往前撲下去,要使狠勁,因此要有人喊號子。“洪水灘上號子喊,船怕號子馬怕鞭……”這首民謠生動描繪了漢江號子在勞動時的重要作用。歷史悠久的漢江號子,記錄着漢江船工的血淚和心酸,是陝西、湖北乃至世界寶貴的非物質文化遺產。

漢江,經漢中、安康、湖北襄樊、丹江到漢口,入長江。湖北老河口以上的上游,多險灘,有名的就達三百六十個,無名的不計其數。中下游水肥魚美,九省通衢,捕撈繁忙,貨運如梭。這些勞作,都需要用號子凝聚、鼓勁、提氣、衝刺。在山巒重疊的上游,艄翁成了一船之主,船行船停,闖灘鬥水,該快該慢,或逆水拉縴,或揚帆跑風,或起錨開船,或停泊靠岸……都在艄翁的號子聲中搞定。在中下游,張網捕撈和碼頭裝卸,也在節奏感強、韻律鏗鏘、悠揚的號子聲中,盡情把勞動的歌聲傳唱。

漢江號子具有強烈的生活氣息和鮮明的地方風格。上水時,有高亢急驟的《幺二三》《抓抓號》《大斑鳩號》等號子;闖灘時,有雄壯激烈的《雞啄米》《起復橈》等號子;下水時,有舒緩、悠揚的《莫約號》《龍船號》等號子。與此同時,在倒檔、上檔、跑挽、揚帆、扯錨等不同場合,也有不同類型和風格的號子。

一盞好茶。“茶,香葉,嫩芽。慕詩客,愛僧家。碾雕白玉,羅織紅紗。銚煎黃蕊色,碗轉麴塵花。夜後邀陪明月,晨前獨對朝霞。洗盡古今人不倦,將知醉後豈堪誇。”唐代詩人元稹(公元779-831年)的《一七令·茶》詩,以茶爲題,茶的本質之美盡顯筆端。

一盞好茶,令人沉醉、讓人癡迷、催人忘我。其香、嫩之美,深受“詩人”和“僧人”的喜愛!煮至“黃蕊色”,倒杯裡,化爲塵花,可邀你伴明月,可命你迎朝霞,洗盡了古今之人……

一盞好茶,洗滌靈魂之美,世所共通。只不過,時間不到,凡夫俗子開不了竅!當歲月走入大唐開元盛世,已在中華大地誕生了幾千年的茶,註定要走入史冊——在元稹呱呱墜地時,在悠悠漢江滋養、漫山茶樹浸潤下的茶聖陸羽(公元733-804年),以茶的本質之美寫成了七千言絕唱《茶經》。

《唐書》載:“陸羽,字弘漸,姓季,字季之,福州竟陵人。”唐代的福州,就是今天的湖北,竟陵,就是漢水下游的天門。可以說,《茶經》的問世,使茶正式進入中華民族文化史冊。

好茶要有好水養。水的品質決定了茶的品質,也是茶的核心精髓。漢江之水,永續傳承。浸潤着漢江水成長而寫下千古名篇的陸羽走了,喝着漢江水長大、與陸羽同出生於竟陵的皮日修(公元838-883年),又以《茶中雜詠十首》爲詩,把對陸羽及其《茶經》的崇拜,在《茶塢》《茶人》《茶筍》《茶籝》《茶舍》《茶竈》《茶焙》《茶鼎》《茶甌》《煮茶》等名篇中展露無遺。《茶中雜詠十首》對茶的史料、茶村的風俗、茶農的艱辛以及茶具和製茶等進行了詳盡、精彩的描述,成爲又一部珍貴的茶文獻。

“吾家有嬌女,皎皎頗白皙……止爲茶荈據,吹噓對鼎礪。”以茶入詩,可追尋到西晉左思的《嬌女詩》。因《三都賦》而被時人爭相傳誦的西晉文學家左思,將家裡兩名嬌女渴望喝茶,用嘴吹進“鼎”裡燒開水之事入詩,把女兒的伶俐、調皮、靈動,與茶的清香四溢巧妙相連,寫出了茶中三味。

“芳茶冠六清,溢味播九區,人生苟安樂,茲士聊可娛。”與左思詩大約同時代的西晉文學家張載的《登成都樓》,用“芳茶冠六清”說明西晉時巴蜀(茲土)之茶已享譽九州,連古代宮廷膳夫特製的名貴飲料——六清,也無法與之媲美。另有西晉詩人孫楚的《歌》:“茱萸出芳樹顛,鯉魚出洛水泉。白鹽出河東,美豉出魯淵。姜、桂、荼荈出巴蜀,椒、橘、木蘭出高山……”也引用了茶出自巴蜀的記載。

關於巴蜀茶美,《茶經》也記載了茶的原產地和產區在漢江流域。

“茶者,南方之嘉木也,一尺二尺,乃至數十尺。其巴山峽川有兩人合抱者,伐而掇之,其樹如瓜蘆……”《茶經》開篇,就道出茶的起源是“南”和“巴山峽川”。這裡的“南”,泛指唐代的山南、淮南、江南、劍南、嶺南道所轄地區,也就是陸羽所說的“南方”。這些特定的區域,完全覆蓋了漢江流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