牙痛照X光爲什麼不用穿鉛衣？
文／臺灣鯛民 廖彥朋（京都大學醫科博士生）有一次去朋友的牙醫診所看牙，牙痛已經困擾我好幾年，主要是因爲小時候曾經做過根管治療，後來念碩士的時候貪圖拿學生證有打折，就把原本的護套改爲人工牙冠。沒想到後來年久失修，當我到日本讀博士之後，多次引起細菌感染而發炎，疼痛的程度和蛀牙沒兩樣。雖然在日本經過幾次處理，但是因爲語言不通導致溝通不良，後來還是決定回臺灣給朋友處理。通常我們新到一間診所看牙都會被要求先照全口X光，所以這次也不例外，雖然我覺得牙科X光的劑量低到不行，但是工作人員好心要我穿個鉛衣，我不好意思拒絕，就讓他幫我穿戴了。不過有趣的是，他居然幫我把鉛圍裙穿反了，我當下沒有指正他，不過事後到診療臺上我就吐槽了：「你知道剛剛幫我把鉛衣穿反了嗎？」工作人員：「耶∼真的嗎？廠商告訴我們要這樣穿耶！」好吧，我能說什麼呢？人家也只是照着SOP 做而已。於是我就花了兩、三分鐘解釋了鉛衣的穿法，還有我覺得其實鉛衣的必要性並沒有那麼重。「可是家屬會要求啊！」該工作人員抗議道，其實說穿了，這鉛衣不是穿來防輻射的（雖然它當然有其效果），而是穿來心安的。多餘的輻射防護可能會增加曝露劑量
另外一個場景則經常出現在乳房攝影檢查室，我們都知道乳癌是女性癌症的榜首，所以在國健署的大力支持下，年滿40歲的女性每兩年都可以接受一次免費的乳房攝影篩檢，以求提早發現、提早治療。乳房攝影本身是很有爭議性的檢查，因爲一般人可能會覺得用一個可能產生乳癌的工具來檢查乳癌，不是很矛盾嗎？單次乳房攝影的劑量大約是0.7 毫西弗，先不提是遠低於100毫西弗，就算我們硬是用線性模型去評估其癌症風險，也僅能增加不到40萬分之1的風險，但是乳癌初期的5年存活率高達8成，若是零期就發現，治癒率將近百分百，反之，如果到晚期才發現，存活率就掉到6成以下了，這顯示出乳房篩檢的輻射劑量根本是微不足道的。但是有些來接受乳房篩檢的人擔心的不是乳房（這是主角，當然不能擋），而是乳房以外的地方，他們希望可以擋一下甲狀腺、擋一下子宮，乍聽之下也算合情合理，就像我們去照全口X光的時候，他們也幫我把身體其他部分都包住了。問題是，包住其他部位的風險就是可能會遮到原本的乳房照射，導致原本該看的地方被遮住，整張影像失去診斷價值，結果到最後還是得要重照，每重照一次劑量就會加倍，所以在已知劑量很低的狀況之下，去做多餘的輻射防護未必有幫助，有時候甚至反而會增加你的曝露劑量。
▼一般人應該都有看牙醫照X光時穿鉛衣的經驗。（圖／Joe Goldberg／CC BY-SA 2.0）
這時候有人又要抗議了，那爲什麼你們工作人員都有穿鉛衣？不是說好劑量很低的嗎？大家要知道一件事情，你可能這一年只做這一次檢查，問題是放射科的工作人員是一天八小時在接受放射線曝露啊！先別提輻射生物效應了，法規那關就過不了了。依照現行的法令規定，五年之內不能超過100 毫西弗的曝露，換句話說，平均一年不能超過20 毫西弗（如第42 頁所述，單年的限定是50 毫西弗以內），在這個前提下，我們爲了保住自己的飯碗，是不能在工作當中隨便被X光照到的，否則就要接受調查並停止執業的。另外， 一些輻射防護設備的目的是在於「合理抑低」，這大家在前面應該已經讀得很熟了，要是這些設備不僅沒有讓你的劑量抑低，反而增加了劑量，那麼相較之下，我們就情願不要濫用那些東西了。好比說，在進行透視攝影的情況之下，通常不鼓勵工作人員穿戴鉛手套的，原因是透視攝影機器的工作原理爲了維持影像品質，當視野範圍內出現放射線難以穿透的物體時，它就會自動加強X光的輸出，所以大家可以想見，如果有一個超級難以穿透的鉛手套跑進視野範圍，那麼X光的劑量就會爲了穿透你的手套而增加，完全是得不償失。所以說，不要一進檢查室沒有獲得鉛衣、鉛裙、鉛圍脖就想要客訴，也不是給你穿輻射防護裝備就以爲有什麼特別的功效。多數的時候，那些鉛衣、鉛裙、鉛圍脖的安慰作用遠大於實質的防輻射效果，與其拘泥於有沒有防護衣，還不如多瞭解各種檢查的劑量，因爲只要有明確的劑量資訊，自然就可以瞭解放射線對你的影響程度，這會比你把自己包成機器戰警還要更強大。
●作者廖彥朋，臉書《臺灣鯛民》粉絲專頁作者，網友暱稱爲「養殖戶」，自稱「周魚民的老闆」。大學唸的是放射科學，發現自己沒有這方面才華，碩士轉讀醫學物理，又發現這行沒有前途，在醫院工作三年半之後帶着兩把吉他逃到日本，在京都大學醫學研究科當博士生專攻醫科學。長庚大學醫學物理暨影像科學碩士，目前就讀日本京都大學醫學研究科醫科學博士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