吳昆玉／從抗疫模範到深陷危機 臺灣應重戰略思維 絕非技術官僚心態
不少網友爲疫苗大戰數週，連國仇家恨、乞丐尊嚴都搬出來了。不料小小立陶宛也送了2萬劑疫苗給臺灣，當晚報恩肥了立陶宛露特（RUTA）巧克力。
情緒之外，抗SARS名將，去年被陳其邁找去行政院擔任疫苗小組召集人的前疾管局長蘇益仁，近日接受媒體專訪，相當全面的談到臺灣疫苗政策的四個階段，我就以蘇局長的分段爲本，簡單將臺灣抗疫作戰分爲四個時期。
抗疫作戰四時期 臺灣如何走過來
一、2020年3～6月：疫情剛炸，全世界手忙腳亂，開始研發疫苗。臺美合作研發高端疫苗，預計年底完成二期，取得EUA（緊急授權許可）。
臺灣初期依賴對大陸的敏感度，17年前抗SARS的經驗，及國安大將張榮豐先生等人協助建立的危機處理體系，暫時穩住局面，取得不錯成果。
二、2020年6月～2021年2月：臺灣抗疫成功，開始驕傲自滿。
▲嬌生疫苗。（圖／路透）
然此時國際大廠已進入三期，國產進度卻不如預期。於是政府改採外購與國產並進策略，但負責國際採購的官員層級太低，指揮中心也過度樂觀，抗疫成績太好，也使大國在將疫苗當作戰略物資全球配給時，臺灣被排到後面順位。
以色列、新加坡等國是用兩至三倍的價格，去年中籤約，年底便搶到疫苗，我們則到今年還進不了貨。
三、2021年3～6月：指揮中心3月便做好疫苗施打計劃，但該計劃預計第一批到貨僅50～200萬劑，50萬隻能施打1～3類約58萬人。
6月前如到貨200萬劑，可以打到第7類國軍。6月後才能到貨200～1000萬劑，進入第二階段，打到65歲以上老人。9月才能全數到位，打到50歲以上成人。
下面呢？下面沒有了。但由於外購不順，政府回頭找國產疫苗生產，國產疫苗又難在7月前出關。
▲日本捐贈臺灣124萬劑AZ疫苗，獲得南韓主流媒體關注。（圖／路透社）
結果5月雙北社區感染爆發，打亂所有原定計劃，國產仍然來不及，差點釀成政治風暴，幸有美、日等國救急援助，纔將狀況暫時穩定下來。
四、蘇益仁認爲，臺灣的疫苗政策現在應該走到第四階段。政府應針對未來變種病毒規畫採購策略，即使價格較高，買比目前需求量多1～2倍數量也該花這錢，怎麼算也比封城的經濟損失划算。
另方面，應同時發展疫苗研發與疫苗代工產業，產能也須擴張。個人看法，擴大點看，對於治療藥物、快篩站與篩劑、PCR檢測儀器、甚至防護衣等抗疫作業整個流程所需器材與耗材，都應該建立臺灣自己的產業規模，就像我們如果要長期抗戰，至少得建立自己的兵工廠，建立彈藥耗材的戰備生產能力。
講白點，社區感染會爆發，就是臺灣全島上上下下，驕傲自滿爽過頭了。爽到連國際都把臺灣當作防疫模範生，有疫苗當然先送去救大批傷亡的偏鄉。
另方面，在疫苗產業發展上，我們全押在自行研發的國產疫苗，全無與國際大廠合作代工的準備，怕的就是代工廠一出貨，國產的就死了，但這是假設在疫苗只會打一波之上的。
現實發展卻是不斷變種的病毒，不斷增加疫苗研發改進與施打量，病毒愈來愈像流感，疫苗就會愈朝三價四價發展，甚至年年得打，這生意根本做不完。
從蘇益仁的描述中可以看見，衛福部技術官僚如何限制了疫苗採購作業？同樣類型的鳥事也發生在其他項目：指揮中心一直拒絕快篩，去年工研院等單位研發的快篩試劑被拒於門外，但今年社區感染爆發後又不得不進行快篩，衛福部官員纔去滿地找快篩。
原本不讓機場入境隔離者做PCR，結果又是社區感染，逼出臺大和中研院等地的PCR檢測量能，現在又入境者又可以做PCR了。一直擔憂人力不足會讓醫療體系崩潰，輕症確診者就丟在家裡自己去買普拿疼，猝死案連續出現後，只好快快把防疫旅館及檢疫所做起來，開始號召基層診所與義務醫護協助補充人力。
▲社區感染某種程度也逼出全臺各地的PCR檢測量能。（圖／記者黃克翔攝）
這些都是典型技術官僚思維所造成的錯誤，完全被框在自己管轄的那一畝三分地裡面，既無備援，亦不求救；自己做不成，還不準人家做，走一步看一步，出一事退一步，結果弄到天下大亂。
這是技術官僚混蛋或瀆職嗎？剛好相反。正是他們太認真，太嚴守法令權責邊界，太害怕被人告發貪污或圖利，才使得他們如此謹小慎微。
在野黨老想把錯誤歸結於領導者無能，執政黨老想借機修理在野黨不乖，結果兩方都錯了。我們真正的敵人正是那些多如牛毛，還自相矛盾的法令。政府老在跟自己打架，各部門本位主義打起來不輸閩客械鬥，完全閹割了技術官僚的能力。
技術官僚中當然也有壞的鬼的，那些玩數字、蓋鍋蓋，阻斷通報，甩鍋他人的，就是國家棟梁裡的柱蟲，就是組織中的混蛋老鬼，不抓出來整個組織都要受害，但這些人拔掉就好，真正巨大的問題還是出在體制。
這纔是日前多方呼籲蔡總統提出緊急命令，率隊下來直接指揮的原因，至少這條緊急命令要準備着，以便隨時排除中央與地方，或部門間、法令間的矛盾，讓整個作戰體系能夠順暢運作。
況且，許多涉及社會經濟考量的決策與衡量，並非陳時中這個層級可以做的決定，站在他的立場，也只能將三級管制兩週再兩週的延長，好似快炒店兩瓶再兩瓶的喝到天亮。
▲輿論不乏有聲音認爲蔡英文總統應親自率隊擔任指揮中心指揮官。（圖／翻攝自Facebook／蔡英文 Tsai Ing-wen）
所以，真正重要的，是作戰指揮官，或是國家領導者，必須有足夠的戰略高度，還得有看得見未來數年走向的戰略眼光，才能提前精準佈局。
這一點，我還滿欣賞陳其邁的，他在高雄的作法，既有佈局又接地氣，他說孕婦可以打疫苗，指揮中心那些技術官僚就又改口說可以打了，轉得還真是快咧！
除了那個已經明顯不適任的臺北市衛生局長，我並不想叫誰下臺？現在誰下臺誰上臺都難以解決這個結構性問題，不面對真正問題只喊下臺，實際上就是戳你個菊花臺在搞鬥爭。
▲高雄市長陳其邁 。（圖／高雄市政府提供）
真正的麻煩是，我們腦裡以爲可以照SARS那樣打，其實面對的是種特性完全不同的變種病毒。臺灣抗疫作戰還有得打，不能以短期作戰思維來面對長期抗戰，重點是要找出運轉不順的關鍵一一予以破解，這長期作戰纔打得下去。
此外，一開始做得不錯，接下來驕兵必敗，然後又亡羊補牢救援成功，這個歷程給了我們什麼經驗教訓？繼續造神樂觀捧英雄嗎？務實面對錯誤，想方設法修正流程，不違法，找辦法，也許纔是我們更該擁有的態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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