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物的冬季戀歌‧徵文優勝作品】古家榕/那年冬至

圖/Dofa

臺大新生南路側門外,有間以「酒釀湯圓」聞名的老字號冰店。十九歲那年冬至,忘了是誰提議的,等回過神來,一幫人已加入大排長龍。年輕時的跟風,總有那麼些與衆不同,或許是年輕的緣故吧。

入座前統計餐點。說來我既不喜酒釀、也不愛湯圓,可衆人都在興頭上,不免要吃上一碗。正當猶豫是否改湯底時,耳邊忽傳來一句:「我要花生牛奶冰。」

「今天冬至欸!」我不禁驚呼。

「所以呢?」只見發話的W泰然自若,「我想吃冰,這裡有賣,那就點了。」

「但,哪有人在冬天吃冰的?」「有啊,」W聳了聳肩,「就是我。」

我愣在原地,望着灑脫的大男孩,恍惚間,想起了一個小女孩。當年,她在大人「哪有人冬天吃冰」的駁斥下,乖巧改點紅豆湯。即使長大了,那碗冰,依然留在菜單上,沒有成真。

因爲,哪有人在冬天吃冰的?

「可大人都說,冬天吃冰傷身體……」不由自主地,我複製了那厭倦已久的說法。

「就算是夏天,大人也會說吃冰傷身體,」W不以爲意,「想吃就吃,不需要跟任何人解釋。」

不羈的語氣打破框架,釋放了多年前的嚮往。吃下第一口冰,我和我的小女孩,一同打了個奇異的冷顫。緊接着,體內寒意竄到半途,被套頭衫牢牢裹住,襯出厚實的體感溫度──相較於夏季,冬天的一碗冰,讓人更加品味出「暖意」爲何物。

後來一有機會,便和W相約去吃冰。畢竟,有趣的靈魂相處起來,跟冬天吃冰一樣,令人感到驚喜與溫暖。可吃着吃着,他的瀟灑不見了,不知從哪天起,他也開始管起我吃冰。

「妳生理期快來了,現在貪吃,到時候又要哭了。」

「我現在就想哭了!」

「……我點一碗跟妳分,等妳結束之後,我們再來吃。」

聽着W倔強的屈服,我忍不住笑了。原來,小女孩在意的,不是冬天的那碗冰,而是有一個人,願意將她的渴望放在心上,讓她可以爲了愛自己而吃冰,也可以爲了愛她的人而不吃冰,更可以拋開那碗冰,在一年四季完完整整成爲她自己。

如今的我們,也會在冬天帶着孩子去吃冰。只不過,他們都寧可點紅豆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