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傑：香港茶餐廳

去香港應該去街背後居民樓裡的茶餐廳，那裡有真實香港的生活百味。

沒有任何餐廳能像香港茶餐廳那樣與香港人生活須臾不離。影視劇裡見過，着碎花布衣老闆娘胸前圍一圍兜，手腳麻利，嘴裡熱情，面前總熱氣縈繞，四周阿文阿強阿伯阿婆呼聲此起彼伏，街坊四鄰此地聚集，一碗湯粉，幾盞小點，翻一份報紙，談幾句家常，有時會有拳腳相向的橋段，大都是前後情節的過渡，尋常大衆的日子便在飲茶小食裡悠悠度過。

在太古城逛店，超大的商場店鋪鱗次櫛比，上下四周環繞，沒有購物目標就會暈頭轉向。逛累了，也到了午餐時間，太古城裡就有餐廳，也有大食代快餐，但總覺沒有想象中的港色港味。女兒說就去影視劇裡那樣的茶餐廳吧。朋友便去問一旁站着上了年紀的伯伯哪兒有那種餐廳，伯伯想一想比劃着說出商場後面居民樓裡有一家，不過很少有遊客會去那兒。

走出商場面前是居民樓，太陽底下見不到餐廳招牌，心裡肚裡都有些空落。沿居民樓下一路尋去，終於在拐角處看到一扇玻璃窗裡似有飯桌的模樣。沒看清店名便走了進去，女兒驚呼說就是影視劇裡那樣茶餐廳的格調。家常燈具，幾張方桌，灰白的牆似洗盡鉛華透露歲月流淌般黯淡。

挑了靠窗的桌子坐下，果然有碎花布衣圍圍兜阿姨走來，端上塑料杯，裡面半杯淡綠茶湯，問食點什麼，有便餐有西餐，是濃郁粵腔的普通話。點了雲吞麪滷味飯、菠蘿包、鴛鴦茶。朋友要了幾個空碗碟，將筷勺放上用杯裡茶湯沖洗，說這也是茶餐廳吃飯的程序，乾不乾淨說不準，要的是對得住自己的那份踏實。幾個光膀大漢走進來坐在鄰桌，眉宇間幾絲橫色，恍惚電影裡場景，卻只要了三明治和茶，輕輕鬆鬆地說着我的聽不懂的話。奇怪他們塊頭大食得卻少，朋友解釋說那些是地盤工，下午兩點是規定的休息時間，有些就會進茶餐廳食點東西，這已經是他們生活實實在在的一部分。沒想到在這裡見到了做工者的坦蕩做派，是因爲活得踏實所以就有了豪爽的快意。對他們倒有了幾分親近和敬意。

去香港應該去街背後居民樓裡的茶餐廳，那裡有真實香港的生活百味。比如一本書，光鮮亮麗的街景是書的封面封底，而茶餐廳是書裡的白紙黑字，字字句句活色生香。（王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