頹廢者和他的牀

圖／鄧博仁

曾國平

頹廢者和他的牀

1

我學習某個長者，四處遊蕩

與天空和大地攀談的生活

至於用什麼心情，遇見什麼人和風景

困難和喜悅都不重要，我想

只管走，慢慢地

有的風景和人在前面展開，有的跟隨在後

有時在某棵樹下歇腳，認識一顆會說話的石頭

我也在學習，與他們分享

有時聽見，有時沒有

只是走在被人佔領，雜亂侵擾的大地

走進他們，再從他們那裡走出去

他們會拉着我與我交談

用他們的咒語和妖術

彷彿書頁中被人傳頌的傳奇

毫無目的，只隨心情

說多了就下一場雨

少了就繼續磨着時間

反正時間多而無序

我打碎自己的固執

靈魂深處有一股快樂和痛苦

都拿出來曬太陽

發出曬太陽後特有的味道

清香沉鬱，孤獨而溫柔

那時我會神采奕奕，分外輕鬆

如睡夢中的感覺，包括身體和心

你若在那個時候認識我

一定以爲我就是一個頹廢的詩人

我只是一直尋着自己

活着的平衡

也許某天跌倒

拍拍塵土，然後再走

也許某天走不動了，就等着你來

在書的某一行，某一句某一個字

與我邂逅

2

你終會認識那張牀

像一片海終會

等到它的朝聖者和厭惡者

我不在的時候

它還會有水的溫度

時光的分解，哭泣的海浪

它不存在於我

認識過的空間和人羣裡

也許在不同的維度和星球可以尋獲

另一張同樣

孤獨溫柔，虛弱陰暗的存在

一張發黃的牀單

留下時間的味道

不曾過度哀慟

也不曾心情開朗

它覆蓋沉溺的時代

聽過荒謬的新聞

唱過也背頌過流行一時

轉瞬消失的歌和詩章

別以爲它還在爲誰哭泣

即使有人駐足放上鮮花

它喜歡遠足而至的光

分解汗和鹽粒的風

靠近左邊的人

靠近右邊的牆

總有一天你會走過天國

在文字與真實間

看到時間的盡處

還在延伸的靈魂

有一個像我一樣的人

從那張牀起來

像水一樣涌動，堅韌

養一片海天和魚

澆滅痛苦

再也不需要具象的它

個人簡歷

本名曾國平，新加坡文藝協會副會長，新加坡文藝報主編，曾經獲得新加坡文學獎，方修文學獎，臺灣華文現代詩五週年詩獎正獎，第一屆臺灣人間魚詩獎等。

已出版8本詩集，一本散文詩集。

得獎感言

謝謝時報文學獎評審給我的肯定和鼓勵，謝謝在寫詩路上引領我的老師。

謝謝與我一同在詩路上探索和創作的詩人，謝謝我的讀者和我崇拜的詩人。

謝謝生活給我的快樂和困難，謝謝時間賦予我的思考和現象。

謝謝遠方的朋友和陌生人，因爲你們纔有我每一首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