Tim小魚離婚:跨越鏡頭的追問與“審判”

「在看見他人的過程中,也使得觀衆轉換視角,發現自我,見證自我在一段親密關係瓦解中的態度與傾向。」

“希望能給關注我們的朋友同步一個信息,我與小魚在前段時間選擇結束婚姻關係,迴歸至朋友身份……”

(Tim與小魚發佈的離婚聲明)

11月5日凌晨,影視颶風創始人Tim與妻子小魚在社交平臺發文,在各位觀衆的見證中宣告這場婚姻的結束。

信息發佈的錯峰時刻並沒能阻擋觀衆的熱議,從影視颶風過去創作的主陣地b站至其他社交平臺,“Tim小魚離婚”的消息穩居熱搜榜單。

作爲當前國內炙手可熱的數碼視頻自媒體的核心人物Tim,他主導運營着賬號矩陣,而小魚也開設着自己的賬號,分享多領域內容。同作爲自媒體的夫妻二人,曾收穫着相當一批忠實觀衆。

(同作爲博主的二人)

因此,許多真情實感的“老粉”無法接受事實,直呼“天塌了”。

曾經見證的美好愛情的逝去,讓觀衆感到“破碎”,沉浸其中,難以自拔。戛然而止的節點無法繼續向前,觀衆則選擇將目光轉向過去,反覆咀嚼着鏡頭內二人相處的細節,試圖從幀幀畫面的變換中找尋能說服自己的合理答案。

鏡頭外的觀衆逐幀解讀,挖掘出一個又一個細節,勾勒着曾屬於他們的溫馨浪漫,也印證着分離的註定。議論場已不再屬於官宣結局的Tim與小魚,任由觀衆在追憶中書寫,推敲起過往的樁樁件件。

這樣的放大鏡式尋覓已然不再是簡單的感傷使然,更是難以釋懷的觀衆的一場追問與“審判”。

個性化的精讀

塑造反客爲主的輿論場

官宣離婚後短短兩天內,社交平臺中觀衆的聲音已經淹沒原貼。

(社交媒體中觀衆的討論)

“感傷派”唏噓不已,爲這份決定不平,在貼文中以第三人稱視角敘述曾經熱戀的點滴,但最終“沒能迎來圓滿的結局”。

“理智派”惋惜之餘,求證着分別的原因,從鏡頭內的變化還原二人的生活軌跡,彷彿“一切都是有跡可循”。

觀衆在鏡頭外手持放大鏡,挖掘着細枝末節,進行個性化精讀,發出多種聲音。他們的發聲構成信息傳播鏈條中的反饋,卻並不指向Tim與小魚本身,而是投入更廣泛的解讀聲中,以此論證自己對於此事件的態度與見解。

許多持有相似感受的觀衆彼此靠攏,“報團取暖”,在社交媒體中尋求共鳴。而不同派別與態度傾向的觀衆在評論區、貼文中的討論,也已經從官宣離婚的信息傳遞中解放,進入了以解讀和轉述爲主要表達的語境中。

這種語境觀衆們並不陌生,在熱播綜藝《再見愛人》中,觀察室的反應與屏幕外的熱議共同完成着聚光燈下親密關係的解剖。

(節目《再見愛人》中的嘉賓與觀察室)

作爲節目的主要參與者,嘉賓在綜藝內作爲被觀察的對象,鏡頭捕捉記錄着他們真實的生活場景。從“楊子的窒息”到“麥琳的困惑”,觀衆往往從察覺到不對勁開始,逐漸拓展至深層次的情感需求探究,實現對嘉賓的深度解構。

這種表達往往構成了嘉賓爲主,觀衆參與的共創話語討論。

然而走出節目,Tim與小魚的生活不再有全景捕捉的攝像頭,觀衆所能見證的情景從節目中的生活場景轉變爲視頻內的畫面同框,生活中的雞毛蒜皮、真實的相處模式被隱藏在鏡頭之後。

(發佈視頻中的同框畫面)

然而這樣有限的視角,彷彿給予了觀衆無限的理解空間。

(社交媒體中關於離婚原因的解讀與猜測)

Tim與小魚曾發佈的賬號內容與視頻成爲了觀衆二次閱讀並分析的對象,他們還原着自己眼中的愛情原貌,並給出評價與判斷。最終在輿論場內,他們與觀衆的二者關係悄然發生轉變,從輿論的共創者轉向以觀衆爲主導,各抒己見的表達將二人原本的真實生活淹沒在解構與重建的“閱讀理解”中。

在官宣消息發佈後不久,小魚重新編輯了貼文內容。

(小魚在消息發佈後再次編輯的內容)

在補充說明中,她解答着觀衆的疑問,希望不會對他人產生影響。然而鏡頭外,觀衆的細緻觀察與評價已經成爲了“薛定諤的貓”中的遙控開關,佔據了輿論場中的主動權。

鏡頭外的投射

看見自我,再印證自我

無休止的輿論聲音中,無數觀衆在鏡頭外暴露着融入自我的真實想法。

(許多粉絲觀衆的評論)

“從他們的戀愛中看到了自己的影子,真希望自己能走下去”

“兩個人的美好情感符合我對美好親密關係的嚮往”

“希望自己能成爲更好的人,也能遇見更好的人”

在觀衆的表達中,往往能看見他們自身的偏好。從“愛情的逝去”到“工作、家庭的難以平衡”,再到“需要維繫經營的親密關係”,在Tim和小魚身上,觀衆品讀出耐人尋味的細節,而他們似乎總能從自己身上發現着些許共性,從而將話語過渡爲自我感受。

在觀衆編織起的討論中,我們得以看見一個又一個正在鏡頭外對自我發問的個體。

心理學中的投射效應認爲,個體傾向於將自己的特質、情感投射到他人身上,從而影響自己對他人的認知和行爲。這種投射意味着對於他人的見解與觀點,通常是一種自我的外顯。

(心理學中投射的表述)

“一千個人眼中有一千個哈姆雷特”,一千人眼中的哈姆雷特正是這不同獨立個體的體現。

同樣有着親密關係焦慮的個體從中窺探自己難以疏解的困境;而渴望奮鬥追求事業的青年也會惆悵“魚與熊掌難以兼得”,在看見他人的過程中,也使得觀衆轉換視角,發現自我,見證自我在一段親密關係瓦解中的態度與傾向。

觀衆在書寫觀點時實現了看見自我,而進一步的觀察與分析,則完成了印證自我的閉環。

“如果Tim如他羨慕的這樣,是不是就不會離婚”

(Tim在視頻中反思自己的工作理念)

在曾經內容的痕跡中,觀衆試圖挖掘出更多足以證明“愛”與“不愛”的證據,看似以此足以佐證他們的決定。實則在畫面內,觀衆卻更傾向於接納符合着自己觀點的部分,以詮釋自身理解的正確性。

(有關AI圖像擦除的視頻文案,成爲許多觀衆反覆分析的片段)

認知心理學中確認偏誤觀念認爲,人們總是有選擇地去解釋並記憶某些能夠證實自己既得信念或圖式的信息。

在觀衆的解讀與再造中,既已形成的對這段婚姻與愛情的解讀成爲各自腦海中的圖景,勾勒起各不相同的輪廓,並在重複的論證中繼續填充“本不存在”的細節。

如此悖論,是觀衆注意力傾注自身,正在與自我對話的體現。

鏡頭內的Tim與小魚遭遇人生重大抉擇時與轉向,觀衆也正進行思考,將他人的人生進行遷移:“假如我會如何”,試圖驗證着自身面臨重大抉擇時的可能性。

鏡頭外,觀衆對“嘉賓”的解碼,已然變成對真實自我的解剖。

理想化的客體

無法承載的想象之痛

在觀衆的凝視中,鏡頭內的“嘉賓”被賦予豐富的意涵,成爲某種理想形象的化身。

事業有成的身份地位,夫妻和睦的友好形象,這似乎是絕大多數觀衆希望成爲的樣子。除去身份光環,他們已然超越作爲個體存在的形象,在觀衆的自我互動中塑造起理想化的客體形象。

(部分網友講述自己心中的“模仿夫妻”)

理想化客體常常指被理想化的對象,當人們在面對現實客體時,傾向於將其想象得比實際更爲完美,忽視或否認其缺點和不足。

在觀念與真實更加模糊的流動社會中,理想化的形象似乎成爲觀衆可確定的錨點,深入人心的完美形象作爲某部分的象徵而存在,填補着他們自身無法實現的遺憾與空缺。他們往往採取行動,維護着心目中的理想形象。在飯圈文化中,這是固粉的常用心理戰術。

(節目中撒貝寧對於“追星”本質的見解)

因此,當想象迴歸現實,當真實的生活瓦解理想化客體後,觀衆往往出現巨大的心理落差,破碎而難以釋懷。

然而,這種理想化的客體本就是“無實花”,雖源自客觀存在的人物形象,但也融入了觀衆所投射的假設與寄託,過載的客體終將難以承載想象之痛,在真實生活的摩擦與碰撞中破碎消散。

最終,崩塌的客體形象給予了觀衆拼湊“真相”的動力,他們選擇跨越時空,建構起自我意識投射的表達,以當下的結局審判着曾經的真實。

誠如《墜落的審判》中上演的,庭審中的各方都虛構着一種自我的敘事,看似是在審判桑德拉,希望尋找塞繆爾真正的死因,實則卻遊離於探尋真相的路徑之外。桑德拉的表達與真實生活,被庭審場漠視、隔絕。

(電影《墜落的審判》中爲女主辯護律師的臺詞)

這種主體的懸置依舊在現實中上演。然而輿論風暴的中心,Tim與小魚不僅是承載着觀衆想象的理想化客體,無關乎職業、身份,他們首先是他們自己。

觀衆在追問中,打破了鏡頭內外的物理阻遏,視線中的焦點已然在觀衆的如炬目光中,經受着千百次“桑德拉的審判”。但迴歸現實,沒有一段親密關係能經受起抽絲剝繭的審判。

無論觀衆是否能在這場議論中尋找到離婚的真相,或還原起曾經立體飽滿的理想形象,都無法再改變木已成舟的結局。

電影中審判結束後,桑德拉講述着自己的感受。

(電影中接近尾聲的臺詞)

走出庭審場,什麼也沒有。

被審判的桑德拉只是回到了那個起點,甚至需要花更多時間去修復被創傷的聯結。

而這一切結束後,鏡頭內的他們需要整理心情,重新出發;

鏡頭外的我們,還應轉換視角,走出“審判的閣樓”。

(以上圖片均來源於網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