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突然去世,千萬人送行

2021年。

《老友記》六位主演聚首華納兄弟製片廠第24號攝影棚(又名“老友記攝影棚”),錄製《老友記重聚特輯》。

臨近結束,“莫妮卡”柯特妮·考克斯哽咽:

“看到這些真的會讓我掉眼淚,但這是我們六人最後一次齊聚接受與此劇相關的訪問, 我們不會十五年後再來一次。”

聚散匆匆,此恨年年有。

2023年10月28日,“錢德勒”馬修·派瑞在家中浴缸溺亡。

六人再聚的希望永遠落空。

驗屍結果顯示,他死於“麻醉劑氯胺酮引發的急性心血管過度刺激和呼吸抑制”。

直白點講,嗑藥過度引發意外溺水,沒有被謀殺跡象。

2024年8月15日,馬修·派瑞溺亡一案調查結果公佈。

馬修·派瑞之死,牽出一條好萊塢地下毒網。

5名涉案人員,包括:

馬修·派瑞住家助理、兩名執業醫生、一名氯胺酮女王、一名分發氯胺酮的販子。

其中,氯胺酮女王與一名醫生被起訴,分別面臨終身監禁、最高120年監禁。

另外三人達成認罪協議,面臨10年-25年的刑期。

上圖:醫生薩爾瓦多·普拉森西亞、氯胺酮女王賈斯文·桑加

下圖:醫生馬克·查韋斯、住家助理肯尼斯·巖正

真兇落網,《老友記》也迎來開播30週年慶。

探長謹以此文,悼念“錢德勒”馬修·派瑞。

感謝他爲我們的青春留下了歡聲笑語。

「馬修·派瑞與錢德勒·賓」

R.I.P.Matthew Perry

差一點錯過

出演《老友記》前,馬修·派瑞正在拍另一部科幻喜劇試播集《洛杉磯國際機場2194》。

這部喜劇,特別荒唐。

故事設定在未來機場,外星人乘客由頭戴假髮的侏儒飾演。

而他身穿未來主義服裝,飾演一位機場行李員。

湊巧的是。

此時,《老友記》正在滿城選演員,當時它的劇名還叫《像我們這樣的朋友》(Friends Like Us)。

馬修·派瑞讀到這個劇本,第一感覺就是——

他就是錢德勒,他的人生被這個劇本偷走了。

“我感覺就像是有人跟蹤了我一年,偷走了我的笑話,複製了我的做派,翻印了我厭世又風趣的人生觀。其中的一個角色讓我印象尤其深刻:不是我覺得我能演錢德勒,而是我就是錢德勒。”

他立刻給經紀人打電話,要求籤下這部劇。

“你一定得讓我演《像我們這樣的朋友》。”

經紀人斷了他的念頭:

“不可能!你接了那個行李員的戲。他們已經給你量過尺寸,要給你準備未來主義風格的襯衫和其他道具了。”

他瞬間絕望,眼巴巴地看着身邊的朋友紛紛前去試鏡。

更可笑的是,很多人覺得錢德勒這個角色和馬修·派瑞神似,便找他搭戲、對臺詞。

漸漸地,他就把劇本背得滾瓜爛熟。

甚至,還給人家飾演錢德勒,方便照抄演技。

另一廂,《老友記》一直沒找到飾演錢德勒的合適人選。

本以爲這種談笑風生、懂得開玩笑的角色,很容易找。

未曾想,試鏡的演員,有一個算一個,都不好笑。

這時,馬修·派瑞的好友、NBC製片人傑米·塔瑟斯正在幫忙製作《老友記》。

她向丈夫、FOX製片人丹·麥克德莫特(《洛杉磯國際機場2194》出品方之一)求助。

她試探問道:“嘿,試播集《洛杉磯國際機場2194》會被預訂嗎?”

丹斬釘截鐵地說:“不會,太差勁了。”

“這麼說,馬修·派瑞可用?一個安全的第二人選?”傑米兩眼放光。

結果不言而喻,馬修·派瑞有戲了。

幾天後,馬修·派瑞見到了《老友記》的兩位製片人大衛·克拉尼、瑪爾塔·考夫曼。

他沒帶一頁劇本,直接背誦起錢德勒的戲份臺詞。

劇組、製作公司、NBC電視臺...他衝關闖卡,成功拿下這個角色。

於是,錢德勒終於誕生了。

我就是錢德勒

馬修·派瑞總說,自己就是錢德勒。

這不是跟製片人套近乎,更不是拍《老友記》的馬屁。

因爲,他與錢德勒的成長經歷和性格心理,簡直一模一樣。

戲裡,錢德勒出生在一個富裕家庭。

母親是情色小說家,父親是拉斯維加斯變裝皇后。

父母離異後,他跟父母關係日漸疏遠,甚至不願承認他們的存在。

飾演小錢錢父親的演員,真是女性

戲外,馬修·派瑞出生在鐘鳴鼎食之家。

母親是選美皇后,後給加拿大前一把手皮埃爾·特魯多當公關秘書。

父親是民謠歌手,後勇闖好萊塢,改行當演員。

馬修的父親與母親

父母兩地分居,馬修從小就獨自坐飛機,在美國與加拿大之間來回奔波。

因爲缺少家長陪伴,他內心產生一種被拋棄的不安感——

如果自己足夠好,爸爸媽媽就不會丟下我嗎?

從此,他開始渴望被關注。

耍寶、哄人、逗大家笑...他取悅父母,向周圍的一切獻媚。

馬修十四歲生日,爸爸請來一位名叫“波莉·達頓”的舞者

馬修·派瑞和錢德勒都是迴避型依戀人格。

他們的幽默自嘲,往往是自我心理防禦。

爲了避免被嘲笑、羞辱、拒絕,他們往往遠離社交。

甚至,爲了擺脫被討厭、排擠的境地,他們主動結束社交關係,自我憐憫。

戲裡,錢德勒害怕尷尬冷場,總是拼命拋梗。

他隱藏痛苦,將這種性格歸責於父母離婚的童年陰影。

那一年,錢德勒只有9歲。

父母在感恩節晚餐上突然宣佈離婚。

母親執意出走搞事業,父親和男傭私奔。

從此,他不再過感恩節,開始用幽默感來防禦自我。

這段童年陰影,也造成錢德勒對情感的不信任。

他無法給戀人一個承諾,不敢想象自己配有一段穩定的婚姻。

所以,我們看到錢德勒與珍妮斯之間的分分合合。

明明不愛,卻偏要糾纏;複合後又內心悔恨,立刻要分手。

最終,他只好買一張去也門的飛機票,矇混過關。

慶幸的是,他遇到了莫妮卡。

從一夜情到真愛,他擺脫無人愛之處境,迎來一個圓滿結局。

戲外,馬修·派瑞也是一個狂熱的笑話家。

他從小缺少情感陪護,害怕別人不喜歡自己,更無法接受任何沉默的狀態。

“只要有機會就像個喜劇機器一樣往外拋梗,想要讓每個人都覺得我有趣,然後喜歡上我。”

馬修很喜歡孩子,正陪弟弟妹妹玩

對待感情,馬修·派瑞一方面想要堅持下去,一方面又害怕被拋棄。

他需要愛,又不相信愛。

他接受不了離開,更無法承受離開。

故而,爲了避免終極苦痛,他會自己編造理由,主動放手,提前離開。

馬修和前女友勞倫·格拉漢姆

他與茱莉亞·羅伯茨的戀情,正是這種劇本走向。

約會開始時,他就一直認爲女方會跟自己分手。

“爲什麼不呢?我不夠好,我永遠都不可能足夠好,我是破碎的、變形的、不討人喜歡的。”

所以,他才主動提出分手,避免失去的痛苦。

馬修和前女友茱莉亞·羅伯茨

無比遺憾的是,馬修·派瑞從來沒有遇到屬於自己的莫妮卡。

亦或者說,他曾經擁有過無數個莫妮卡。

只可惜,最終因對愛心生恐懼而不歡而散。

他說:老天,我真想擁有自己的孩子

名氣與黑洞

雖然《老友記》給馬修·派瑞帶來名氣和財富,但無法治癒他的內心黑洞。

曾經,他以爲名氣能填補空缺,痛苦會融化無蹤,威脅會反彈消失。

殊不知,這些想法太天真、太一廂情願。

拍攝《老友記》的過程,恰恰是他陷入成癮症的重症期。

留山羊鬍意味着癮症很嚴重

馬修·派瑞的成癮症有多嚴重?

套用他的話說,從體重變化、是否留鬍子就能判斷出來。

“當我的體重增加時,是酒精;當我變瘦時,是藥物。當我有山羊鬍時,是因爲大量服用藥物。”

拍攝《老友記》第三季,他嗑到嘔吐,毫無食慾。

爲了保持頭腦清醒,每天服用55粒維柯丁。

倘若藥吃完了,他就假裝偏頭痛,走一些歪門邪道。

以至於,拍攝最後一集,他的白襯衫和棕褐色休閒褲變大了三號。

錢德勒向莫妮卡求婚,發生在第六季季終和第七期第一集。

雖然故事發生在同一晚上,但拍攝時隔很久。

這段期間,他的體重一下子掉五十磅。

《老友記》大結局開拍前,馬修·派瑞找到製片人,懇求講最後一句臺詞。

“除了我,沒有人在乎這個,所以,能讓我說最後一句臺詞嗎?”

當這羣老友準備走出莫妮卡公寓時,他爲整部劇拉下帷幕。

“好啊,去哪兒喝?”

曲終人散,滿眼失落。

鏡頭喊卡,現場所有人都眼含熱淚。

“瑞秋”詹妮弗·安妮斯頓泣不成聲,“喬伊”馬特·勒布朗淚如雨下。

然而,馬修·派瑞因服用阿片丁丙諾啡的緣故,沒有哭泣,內心一片空茫。

後來,他帶着女朋友圍着攝影棚轉了一圈,久久未離開。

坐在返程的車上,他回憶起這十年的點點滴滴。

自己因嗑藥差點搞砸整部劇,自己在康復中心與劇組之間不停奔波,自己向莫妮卡求婚時的眼淚,自己因酗酒念不起臺詞被導演訓斥停拍…

唉,一切都結束了,如同夢一場。

他失去了自己最後的安全區,失去了每天起牀的理由。

2021年,六人聚首《老友記重聚特輯》。

馬修·派瑞劫後餘生,最後一位到達。

此時,他的半輩子都耗在戒癮機構,身體留有結腸造瘻袋的增生疤痕、胰腺症的傷口、滿口的假牙。

他的身體也儼然成爲氯胺酮、丙泊酚、維柯丁等阿片類藥物的遺址紀念公園。

儘管狀態差、思緒遊離,但他依舊是那個拼命用笑話化解尷尬的馬修·派瑞。

當主持人關掉標誌性噴泉之時,他努力造梗。

“早知道當年就叫你來。”

遺憾的是,物非人非,包袱不響。

聽到“瑞秋”詹妮弗·安妮斯頓和“羅斯”大衛·休默談到彼此心動。

他趕緊低下頭,試圖用喝水來隱藏內心的五味雜陳。

畢竟,所有人都清楚馬修暗戀過詹妮弗。

後來,他在自傳《老友、愛人和大麻煩》也提到過:

“我依然在狂熱地迷戀詹妮弗·安妮斯頓。我們的招呼和告別都變得很尷尬。然後我問自己,我能看她多長時間?三秒鐘是不是太久?但那個陰影在這部劇的熾熱光芒中消失了。(此外,她也極度缺乏興趣。)”

尷尬、遺憾、沒有存在感?

只有馬修·派瑞自己最清楚那一瞬間的感受。

這永遠變成了一個謎。

告別,說不出口

悲莫悲生離別。

人生本就是一場有去無回的告別。

在馬修·派瑞的心中,《老友記》永遠是他的百解憂。

重聚時,他比誰都哭得厲害,因爲他知道自己所擁有的是什麼,當時的感激從未絲毫未減。

“我能想到最好的形容,就是這齣劇完結後,若是在派對或任何聚會場合上,我們遇到了彼此,那麼那個晚上就結束了。

你會坐在彼此旁邊,坐一整晚,你會跟同行的人道歉,但他們必須明白你碰到了非常親密的人,然而你拿完都只會和那個人聊天。”

安得促席,說彼平生。

再擡頭,天亮了,人已散。

R.I.P.

2016年,羅斯離婚律師“拉塞爾”羅恩·格拉斯因呼吸衰竭去世,享年71歲。

2019年,“瑞秋父親”羅恩·萊布曼因肺炎併發症,享年 82 歲。

2021年,“岡瑟”邁克爾·泰勒- 詹姆斯,因前列腺癌去世,享年 59 歲。

2022年,公寓管理員“崔格先生”邁克·哈格蒂,因癲癇發作去世,享年 67 歲。

2023年,“錢德勒”馬修·派瑞因成癮症復發而溺亡,享年54歲。

參考文章:

1.《老友、愛人和大麻煩》,馬修·派瑞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