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價流感疫苗打響“價格戰”：多家企業先後入局，市場格局影響幾何？

21世紀經濟報道記者 季媛媛 實習生閆碩 上海報道

疫苗“價格戰”的“火”燒到了四價流感疫苗。

半個月來，先有國藥集團旗下長春所、武漢所、上海所將四價流感疫苗降至88元/支，四價流感疫苗跌破百元；後有華蘭疫苗、北京科興等民營企業跟進，也將部分四價流感疫苗降至每支80元左右，“價格戰”就此打響。

衆所周知，接種流感疫苗是預防流感的有效手段，可以顯著降低接種者罹患流感和發生嚴重併發症的風險。目前國內流感疫苗包括三/四價流感病毒裂解疫苗、三/四價流感病毒亞單位疫苗和凍幹鼻噴流感疫苗。其中，四價流感疫苗是我國流感疫苗的主力軍。據中國檢驗檢疫科學研究院生物製品批簽發數據，2023年四價流感疫苗的市場佔有率已升至75%。

北半球的流感季主要是從每年9月至次年5月，研究顯示，流感疫苗接種後會在2-4周起效，保護時間可達6-8個月。因此，對應的當季流感疫苗銷售週期爲每年8月至次年6月，銷售旺季主要集中在9-12月。在我國，流感疫苗屬於二類疫苗，需要羣衆自費接種，在預防性差異不大的情況下，價格便成爲羣衆選擇時主要考慮的因素。

“四價流感疫苗的降價主要是因爲市場供過於求，隨着供應量的增大，競爭策略逐漸進入存量博弈階段，降價是必然趨勢。其次，隨着資源的重整與再投入，疫苗研發速度不斷提升，行業生產力持續上升，相對應的商品價值就會下降。此外，政府政策或公共衛生需求的變化也可能影響疫苗價格。”北京中醫藥大學大健康法商團隊負責人鄧勇教授在接受21世紀經濟報道記者採訪時表示，對未降價企業而言，競品降價可能會帶來壓力，迫使他們考慮降價以保持競爭力，而且可能導致市場競爭加劇，一些企業因此失去市場份額。

硝煙至，戰火起

僅在國藥集團燃起硝煙的半個月後，華蘭疫苗、北京科興便紛紛下場，投身“價格戰”。

6月4日晚，華蘭疫苗發佈公告稱，自今年6月5日起，對其四價流感疫苗產品價格進行降價調整：四價流感病毒裂解疫苗（成人劑型、預充式0.5毫升/支）下調至88元/支；四價流感病毒裂解疫苗（成人劑型、西林瓶0.5毫升/瓶）下調至85元/支；四價流感病毒裂解疫苗（兒童劑型、預充式0.25毫升/支）下調至128元/支。

公告發布不到一日，北京科興也在6月5日宣佈下調旗下四價流感疫苗產品價格，經調整後：四價流感病毒裂解疫苗（預充劑型，0.5ml/支）調整後價格爲88元/支；四價流感病毒裂解疫苗（西林瓶，0.5ml/瓶）調整後價格爲78元/瓶。

華蘭疫苗、北京科興的先後降價，被業內人士視爲對國藥集團挑起的此番“價格戰”的應戰。5月20日，江蘇省公共資源交易中心發佈《關於調整部分疫苗供應價格的通知》，其中，國藥集團旗下的長春所、武漢所、上海所四價流感病毒裂解疫苗中標價格從128元/支降到88元/支，價格降幅達31.25%。

根據公開資料，2022年5月29日，國藥集團下屬上海所生產的首批四價流感病毒裂解疫苗獲得批簽發證明並獲批簽上市；2023年6月，武漢所、長春所生產的首批四價流感病毒裂解疫苗獲得批簽發證明。而華蘭疫苗首批四價流感病毒裂解疫苗早在2018年9月就已獲批上市，成爲國內首家獲批生產四價流感疫苗的企業。

自上市以來，華蘭疫苗的四價流感病毒裂解疫苗連續6年市場佔有率均爲國內第一。根據財報，華蘭疫苗四價流感病毒裂解疫苗2018至2020年批簽發量分別爲512.2萬劑、836.1萬劑和2062.4萬劑；2021至2023年，公司流感疫苗批簽發批次分別爲100批次、103批次、94批次，批次數量保持國內首位。梳理財報不難發現，華蘭疫苗超99%營收來自流感疫苗。具體而言，2021-2023年，華蘭疫苗來自流感疫苗的營業收入佔比分別約爲99.72%、99.56%、99.68%。

後來者想要居上，降價便成了一種選擇。醫療戰略諮詢公司Latitude Health創始人趙衡向21世紀經濟報道記者表示，“其實降價的邏輯很簡單，就是搶佔市場，從市場供需關係看，四價流感疫苗總體產能較大，不降價很難成功搶佔市場。”

難有贏家

實際上，除國藥集團、華蘭疫苗、科興生物之外，金迪克、賽諾菲、歐林生物、智飛生物、康泰生物、康潤生物等多家企業也在四價流感疫苗領域佈局研發，多款產品已經上市，競爭逐漸激烈。

其中，金迪克是國內第二家獲得四價流感疫苗上市批文的企業，其產品結構及主營業務收入來源相對單一，四價流感疫苗自2019年5月上市以來，幾乎構成了公司的唯一收入來源。去年下半年，金迪克在接受調研時曾表示，整體上看，參與者的增多會更利於做大市場，特別是增量客戶、增量市場，所以公司一直認爲現階段流感疫苗不是存量博弈，而是增量競爭，短期內不存在降價的風險。截至目前，備受關注的金迪克尚未入場“價格戰”。

“我預計其他企業的四價流感疫苗也會降價。總的來說，市場競爭格局可能會改變，促使更多企業調整自己的定價策略。”鄧勇表示，產品降價是企業在市場競爭中常用的一種策略，對企業和市場有着深遠影響。

對企業而言，首先，短期內將會助於提高產品的銷量，對於價格敏感性較高的產品將能夠顯著吸引新的顧客，或者幫助企業在採購談判中佔據優勢；其次，企業的利潤率將會降低，如果額外的銷量增加，不足以彌補降價帶來的利潤損失，企業整體的盈利能力可能會受到負面影響；另外，在消費者層面，部分已經接種疫苗的消費者可能會產生“被背刺”的感覺，從而影響一般消費者的消費預期，變常態預防爲應激預防。

對市場而言，首先，市場集中化將進一步提高，降價策略造成新進入者很難通過價格獲得足夠的利潤，從而遏制了潛在競爭者的進入意圖，同時部分企業在降低價格後，通過規模經濟效應得以維持較低成本，從而進一步鞏固自己的市場地位；其次，產品的差異化將會削弱，在“價格戰”的環境下，企業可能更傾向於通過價格競爭而不是產品差異化來獲取市場份額，這會削弱市場創新的動力，最終可能導致市場上的產品同質化，將可能出現“仿製疫苗趕走原研疫苗”的情況。

趙衡認爲，企業憑藉降價搶佔到市場之後，利潤肯定要先下降，要關注的是後續能否帶動企業營收增長，如果能帶動將是一個正向的積極的結果。但長遠來看，企業需要開發更高階的疫苗，創造獨特性，因爲單純依靠“價格戰”，最後可能導致大家都掙不到錢。

值得一提的是，華蘭生物在2023年報中表示，四價流感疫苗的競爭對手不斷增多，競爭加劇可能導致銷售費用增加，存在毛利率進一步下降的可能。

市場潛力待發掘

據世界衛生組織（WHO）估計，流感在全球每年可導致300萬~500萬的重症病例和29萬~65萬呼吸道疾病相關死亡。人羣對流感病毒普遍易感，兒童罹患率高於成年人。WHO建議兒童、老年人、慢性病患者等重點人羣流感疫苗接種率應達到75%。

但實際情況是，國家疾控中心數據顯示，我國2022-2023年流感季疫苗接種率爲3.84%，其中的重點人羣接種率並不高，遠低於WHO建議的接種率，也遠低於歐美及東亞地區水平。以美國爲例，在2022-2023年流感季，美國6個月至17歲的兒童中有57.4%接種了至少一劑流感疫苗，18歲及以上的成年人接種覆蓋率達到了46.9%，65歲以上的老年人流感疫苗接種率高達69.7%。

“過去一年流感比較嚴重，羣衆有一定的需求，但要想進一步提高疫苗接種率，還需要繼續做教育工作。而這不能僅靠企業完成，主要還是需要政府的參與。”趙衡說。

鄧勇也強調，提高流感疫苗接種率是一個包括個人、市場、政府層面的綜合話題。個人層面需要有足夠的消費意願，這包括健康意識的提升、消費能力的提升，要讓消費者“有錢打、願意打”，需要增加消費者收入，並輔以大規模的健康教育活動和專業科普；市場層面需要壓低產品價格並指定差異化策略；政府層面需要提供經濟補貼或免費接種服務，降低接種費用，可針對高風險羣體提供特別支持，並增加疫苗接點，方便公衆就近接種。

有分析指出，2023年，全球流感疫苗市場總規模達到501.21億元，中國流感疫苗市場規模達到133.22億元。在預測期間內，預計流感疫苗市場將以9.05%的複合年增長率穩步增長，預計在2029年全球流感疫苗市場總規模將會達到860.9億元。

“在目前‘價格戰’的背景下，企業要佔據市場主導權，必須分析自身的產品定位究竟是高端、中端還是低端，成本相比價格究竟如何，在此基礎上選擇走低價競爭或穩價差異化策略。且認定產品定位是‘回收現金流’還是‘佔據戰略領地’，並適當作出一定割捨，從長遠角度適應本次降價浪潮，迎合企業長期發展戰略。”鄧勇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