書摘精選》我對老年的禮讚
你走過的路那麼長,有時是風風雨雨,有時是風和日麗;有時是崎嶇難行,有時平暢無阻,而你都走過來了。(示意圖/shutterstock)
我對老年的禮讚
我們必須調整我們的生活形態,使黃金時代藏在未來的老年裡,而不藏在過去的青春和天真的時期裡。──林語堂《論老年的來臨》
坐看雲起時
家住靠海的市鎮,喜得未來也是我塵世軀殼成灰飄灑的大海之濱。今年熱暑的額外收穫是幾乎天天有晚霞可看。更喜有友人也愛看海看雲,我們傍晚常去看晚霞絢麗、變幻的演出。
這偉大的演出,自有地球以來何止上億遍了,但每晚都不相同,我總爲自己的渺小而禮敬大自然。那一天我們如常去海邊,遠遠的就見西天紅光四射,稍近立刻被眼前的一幕震住了!金燦、豔紅、亮青、炫黃的雲舖灑在無限的天邊,像巨神在穹蒼繪的畫,人不能及。
何等的華麗!何等的璀璨!何等的偉大!海邊已佇立了不少人,其中年輕者驚喜歡呼跳躍,暑假回來的女兒在一旁猛拍照直說太好運了,趕上這一場從來沒見過的晚霞。後來才知那天是大暑,火燒雲!
雲海夕照彩霞,相看兩不厭
我對雲百看不厭,搭機時總愛靠窗座位。曾見過多少次幻化成各式景象的雲,比什麼超寫實的圖像更不可思議。更難忘今生所看過各種雲的異象,有的詭譎兇險、有的美如仙境。
有次清晨在花蓮海邊,遠方平靜的海面漸漸有云形成。忽然想起年輕時讀過王維的「行到水窮處,坐看雲起時」,這「起」字和張九齡的「海上生明月」的「生」字簡直是神來之筆。我悠閒地坐在海邊,那年我八十歲、退休十五年,生命中重大的事都已經過、都已放下,正熱中我喜愛的繪畫,耕耘我自己的生活。欣賞着海上愈聚愈多的雲,形成一排像是趕着去做什麼的人羣。
忽然又聯想到「坐看雲起時」的前句:「行到水窮處」,覺得八十年人生真的已經行到水窮處了。這「窮」字用得真好,窮不是絕,只是少。八十仍然活着,但未來的歲月一定是少。一路行來經歷過多少風景啊,無論什麼樣的生活都算是「豐富之旅」(有部很好的電影也譯成這個名字)吧!
以前老師講解這句詩時,記得是說作者寓勵志之意在內,激勵人在遇到絕境時,一定會有生機。就像「山重水複疑無路,柳暗花明又一村」一樣,在困境中不要失望喪志。但在八十歲的我想來,這是老後心境的寫照。
看他後句「偶然值林叟,談笑無還期」,你不必趕着去上班,也不必催着孩子去上學,偶然碰到一個認識的人,何妨開懷暢談,什麼時候回去都行,因爲你已經沒有什麼責任了。
行過人生長路,體悟柳暗花明
今生行過那麼長的路,你知道路上的櫻花不能變成桃花、小草不能長成大樹,你欣賞它們,但不能改變它們。你知道人性也是一樣,欣賞可以、改變不行,於是心胸變得更開闊了。
你走過的路那麼長,有時是風風雨雨,有時是風和日麗;有時是崎嶇難行,有時平暢無阻,而你都走過來了。於是你更有勇氣走下去,從山窮到水盡,在能看見雲起時快樂盡情地欣賞,有一天看不見時也了無遺憾。
能有「坐看雲起時」的心,這心還是年輕的,有時還是可愛的童心。H說她有位長輩八十歲了,有次一起過馬路時,見一位長者彎腰駝背,小步小步慢行。她的長輩揚聲說:「希望我老的時候,走路不要像他!」
韓愈有一首詩《盆池》之一:「老翁真個似童兒,汲水埋盆作小池。一夜青蛙鳴到曉,恰如方口釣魚時。」古人也有老天真呢。
八十五歲的我坐看雲起時的心是悠閒的、平靜的、愉悅的,也是好奇的。對今天的雲會有什麼演出而好奇,對人間還有好奇。我就好奇未來機器人和人類如何共處?相愛?戰爭?真好玩!至於「笑看雲起時」,那就是我的私密心境了。
(本文摘自《九十挺立,繼續舞向終點》/天下生活出版)
【內容簡介】這是一本希望每個人都能無憂地迎接晚年的智慧之書。
她用二十五年退休生活 × 一個人獨居實踐,得到的人生禮物:「最理想的老後」──正是活在當下、獨立自主、找回自己!
學校教育沒教我們如何安度晚年,也沒教我們如何善待年邁的父母,本書正是爲了上述目的而生。從書中真實的銀髮族故事,逐漸步入中老年的朋友,能夠知曉自己該如何活到老,而且活得好!同時將這份知識產生的力量,應用到身邊年長的親友身上。
如果我們幸運就會活到老,誰也逃不掉;先窺視一下老後的生活,纔不會慌張。
現年九十歲的樂茝軍(薇薇夫人)絲毫不顯老態,不止耳聰目明、身手敏捷,喜愛讀書、繪畫、欣賞電影,寫得一手好字,同時精通時下3C產品,一個人獨居,從不倚賴晚輩。誠如林懷民所說:「她活出了銀髮閃爍的美麗新境界」。
薇薇夫人示範瞭如何在悠悠歲月中照顧自己的身心靈,過着自備快樂,無入而不自得的晚年。也願每位讀者,在每個往後的日子,都能以書中的方法──就此翩然起舞,實踐生之喜悅。
【作者簡介】樂茝軍(薇薇夫人)
從小恨算術、親國文、愛爬樹、和男生玩泥巴打仗,常替同學寫作文交換對方做算術題。雖然父親男女平等的觀念,不着痕跡地進入自身觀念裡,但從不是一位「女權運動者」。而到了結婚生育子女,家庭主婦身兼職業婦女也不覺委屈,喜歡由家人相處當中,學習如何處理人際關係。
年少時不能忘情文字,在零碎時間中偷空投稿。從退稿到被接受,再遇見貴人賞識。有幸生在報紙興盛的時代,在《聯合報》寫文章時還不知「專欄」爲何物,很快有了很多讀者。當時主編爲專欄取名「薇薇夫人」,一開始刊登時,竟有人詢問衣服上沾了醬油該如何處理!漸漸地內容才與讀者談到家人、情感、社會。身爲專欄作家,積極地請教專家,做讀者的橋樑;努力讀相關的書,和讀者一起成長。
九十歲決定停筆,享受讀書,看影劇的快樂生活,發現其中也有很多可學習的道理,真是「遊於藝,學而時習之」。如此充實簡約的生活,是晚年的幸福!
《九十挺立,繼續舞向終點》/天下生活出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