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論廣場》美國的領袖短缺危機(趙麟)

拜登染疫後仍持續隔離辦公。白宮提供的這張圖片中,拜登於官邸與賓州民主黨參議員鮑勃·凱西通電話。(圖/美聯社)

英國前首相布萊爾日前公開表示「西方政治和經濟主導地位已經終結…,中國取得超級大國地位既自然且合理」。這些話聽在世界首強的美國耳裡,相當不是滋味。回憶一個多世紀以前,美國從英國手中接下世界首強地位之時,後者謙沖讓位,沒有祭出「修昔底德陷阱」理論全力抵制,而今「前首強」提點接任者,有其道理。

川普任內,在國際間脫羣退組、單邊孤行,讓美國的國際聲望大跌。國內方面他又鼓吹對立,卸任前夕更煽動支持者釀成國會流血暴行,使得美國民主蒙羞。美國內外都已經開始不「美」了!

拜登本可打掉川普遺緒重練,但居然延續他的「抗中」做法。搭上俄烏戰爭便車後,雖然暫時創造了團結盟國的形象紅利,可是卻在國內帶來嚴厲通膨的實質損害,使得民怨大起。哈佛大學的民調顯示71%的美國民衆認爲他不應該競選連任;《紐約時報》日前的民調呈現民主黨人中64%反對他連任,支持者只有26%。加上年邁頻頻失言、與副手賀錦麗不合,拜登的政治前景步履維艱。

美國的「領袖短缺危機」已經日趨明顯,此處講的「領袖短缺危機」有雙重含義:一是擔任世界領袖的能力不足;一是國家領袖的供應不足。而這兩者之間,有非常密切的連帶關係。分析如下:

一、美國內部逐漸分裂、國家認同淡薄:美國專欄作家佛裡曼曾在《我們曾經輝煌》(That used to be us)一書中表示,美國在20世紀因爲團結向上、腳踏實地,造就了富國強民的輝煌盛世。但是今天美國在「吃老本」之餘,兩黨惡鬥,人民國家認同淡薄。徵諸政治學大師杭廷頓所言「國家認同是首要的國安事務」,美國自顧不暇,何能領導世界?

二、西方各國對於美國不再投射出「領袖觀感」:川普任內言行無狀,已嚴重顛覆美國的傳統領袖印象。拜登接任後阿富汗狼狽撤軍,舉世訕笑。加上日前最高法院裁決女性墮胎並非合憲一事,引起英法德加等國領袖的一致公開批評。他們心中不免懷疑:除了政治外,在維護西方文化的層面上,美國還是領導者嗎?

三、美國的民主制度面臨挑戰:我在華府工作時期,目睹美國總統大選的抹黑與毀謗亂象,曾對美國政界友人感嘆「美國曾是我們欽羨的民主政治領頭羊,何以淪落至此?」對方答稱「因爲管用」!這句話讓我想起美國政論家K. Phillips在《劣幣》一書中即指出,在美國「不計後果」的政治下,不管哪一黨當家,她都不可能去面對問題、改善問題。因此,現在是美國「領袖缺席」的時代。

四、 美國的「總統人才庫」逐漸枯竭:距離2024大選僅剩兩年,可是美國兩黨目前臺面上的主要候選人僅有川普與拜登,而且兩人「罩門」頗多;日前宣佈參選的蓬佩奧也難成氣候。這與冷戰時期每屆大選競選者衆,而且濟濟多士的熱烈情況,實有天壤之別,顯示美國民衆及參選人對大選逐漸無感。蓋洛普民意測驗日前顯示,僅有23%的美國人對總統制抱持信心,比去年足足掉了15%。這或許跟衆所期待的槍枝管制無解有關,但依供需理論,低需求能產生優質的候選人甚至總統嗎?

五、美國的「超強焦慮感」影響其國際決策智慧:中國崛起後,美國的焦慮感衆所皆知。但上個世紀時,也有類似的焦慮感。例如:蘇聯的太空先行、古巴危機,越戰的國內反彈及美蘇冷戰。幸賴甘迺迪、雷根及艾契遜、季辛吉等能君幹才,力挽狂瀾。如今後繼無人,美國對外常見暴衝。例如阿富汗撤軍、對中關稅戰與對俄製裁等,皆造成自傷。坦白說,去年阿拉斯加美中會談中,美方高官被中方對手集體羞辱的場面,在過去是不可想像的。

世局變革已超出美國的想像,上個世紀,美國先後壓制日本與蘇聯,造成前者的經濟泡沫與後者的最終解體。今日不但中國崛起,中東及大洋洲等地,也分別產生地緣政經劇變。美國原以爲可以套用以前的做法因應,沒想到兵分多路、治絲益棼。再加上氣候變遷與晶片供應鏈等新的挑戰,美國已左支右絀。美國諾貝爾獎得主J. Stiglitz日前撰文認定美國無力處理現今「新冷戰」。俄烏戰事如何善了及因應期中選舉,應是拜登政府的最大挑戰。

縱如上述,以美國爲主的現今世局架構仍難改變。我們並非唱衰美國,僅在提醒長達一個多世紀的老朋友,如何持盈保泰、德術兼修,不但爲了美國,也爲了全世界。(作者爲前大使、清華大學副教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