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物 | 物美張文中：與草木同生，不與其同朽

報道數字經濟

定義轉型中國

泰伯網 一光年 | 撰文

近日，有媒體稱中國零售集團物美科技在港IPO面臨延遲。

消息人士稱，港交所上市科質疑物美誇大其業務的科技成分，上市文件內容被疑誤導投資者，早前已向物美髮出首輪提問，但至今未有收到其上市團隊任何回覆消息。

既2015年私有化退市後，這家零售超市巨頭的再次上市計劃只能暫時擱置。

深陷囹圄後終得以平反，物美掌門人張文中的下半場，仍舊潛伏着不少危機。

棄筆從商

1962年7月，張文中出生于山東青島。按照當下最火的梗來說，多年後，他纔是當之無愧的“人類高質量男性”。

張文中打小就是學霸。中學期間，適逢高考制度恢復，他便藉着時代的春風考入了南開大學數學系。1983年，本科畢業後他便進入大慶油田從事企業管理工作。

兩年後，他又重回母校，攻讀經濟學碩士學位。由於在校期間成績過於優異，張文中提前一年拿到了學位，並被分配到了國務院發展研究中心，從事宏觀經濟研究。1990年，他擔任由世界銀行和國家“八六三”高科技發展基金支持的“中國宏觀經濟決策支持系統”研究的

課題組長，累累的研究成果，不僅通過了國家級鑑定，還獲得了世界銀行和國務院有關部委的高度評價。

除此外，他在這期間還獲得了中科院系統科學研究所的博士學位。

爲了進一步探索學術，張文中遠渡重洋，前往美國斯坦福大學繼續攻讀美國斯坦福大學的系統工程學博士後學位。

在美國，尤其是在高科技技術雲集的硅谷，張文中耳聞目睹，瞭解了更加真實的市場經濟。

1992年，鄧小平以普通黨員的身份南巡並發表了南方講話。國內受此影響，興起了一股創業的高潮。這一趨勢也吸引了大批在政府機構、科研院所的知識分子，許多學者紛紛主動下海創業。

一年後，張文中拿到了斯坦福大學系統工程學的博士後學歷。導師告訴他：“你應該回中國創業。在這樣一個時代，企業是社會發展的一個重要推動力，企業家是這個時代的英雄。”

已然是高級知識分子的張文中學成回國了。

“誤入歧途”

國務院副總理吳儀曾問張文中爲什麼要做零售業，他的回答是“誤入歧途”。

回國後，準備創業的張文中創辦了一家名爲“卡斯特”的信息技術公司，當時在美國密歇根大學進行博士後研究工作的吳堅忠也選擇追隨其後，兩人共同開發POS機信息技術系統。但在當時，國內超市數量與規模狀況都不樂觀。

中國的零售業，向來是未見其人先聞其聲。自舊時年間走街串巷的貨郎開始，商品銷售僅憑搖動一個撥浪鼓，後來更多的是依靠賣貨人的嗓門。即便發展至90年代，零售業與科技也毫不相關。

對於小本生意來說固然是如此，但當貨品與員工數以億計時，管理則必須憑藉科技的力量。張文中想到在美求學時去過的沃爾瑪，爲什麼不能在中國做出一家老百姓喜歡，日常生活離不開的百年老店呢？

加上花費幾十萬研發出來的POS機在銷售時卻遇冷，系統工程博士後出身的張文中決定，要依託現代信息管理系統來創造中國零售業的輝煌。

張文中要自己開超市。

於是，1994年北京城在翠微路有了第一家規範的現代超市——物美超市，北京地區第一家真正將互聯網技術運用在貨品採購和物流管理的企業。

他率先在國內使用自行開發的管理信息系統和POS系統，對商品和人事都實施計算機管理，之後，他還把互聯網應用到商品採購，物流配送和存貨管理中。

爲了擴大市場佈局，物美相繼託管北京石景山古城菜市，收購通州西門商場、金鼎大廈的部分商業，後來甚至還收購了寧夏新華百貨和天津的部分商業。

1995年，超市營業僅一年後，銷售額就達到了一億多元。2002年底，物美集團的年銷售額高達50億人民幣，納稅超過1億，在全國連鎖業排名第12位。2004年上半年，在全國500強企業排行中，物美集團位居205位。

2013年11月，張文中帶領物美集團赴港上市。物美也成爲國內第一家在境外上市的民營商業企業、首都商業企業。

張文中把物美做成了中國版沃爾瑪，也在2006年以20億人民幣的身家登上“胡潤百富榜”第152位。

作爲一個民營企業家，張文中還獲得了全國政協第十屆全國委員會委員、全國工商聯常務委員、北京市人大代表、北京市工商聯副會長等政治頭銜。

身陷囹圄

好風憑藉力，能將人送上青雲，也能將人吹下深淵。

2006年9月，44歲的張文中在最好的機遇期遭到了突如其來的巨大打擊。

據張文中弟弟張斌回憶，哥哥上午還在開會，中午出去談判時接到了要求協助調查的電話，去了後就再沒回來。

河北省衡水市人民檢察院認爲，物美集團存在假冒國有企業騙取國債貼息資金和單位行賄以及挪用資金罪，於2002年12月向衡水市中級人民法院提起公訴。

2008年10月，衡水市中級人民法院作出一審判決，張文中因上述三項罪名而獲有期徒刑18年，被處人民幣罰金50萬；2009年3月，河北省高級人民法院作出終審判決，改判張文中有期徒刑12年，處罰金50萬元。

掌舵人鋃鐺入獄，正如日中天的物美也迅速癱瘓，業績一蹶不振，甚至在張文中辭去董事長後還經歷了十個月的停牌。所幸物美集團有着紮實的技術和管理基礎，在吳堅忠和張斌的慘淡經營下，總算沒有徹底垮掉。

儘管此前多次上訴，張文中難逃囹圄之災。

面對着人生的至暗時刻，張文中經歷短暫迷茫就重新振作。在最絕望無助的時刻，他把讀書學習當作出口，他用娟秀的中英文字體寫下100多本書籍雜誌名字交給獄警，請求讀書——這僅是他一年的閱讀量。

張文中說，有次亞信董事長田溯寧去獄中探望他，帶了30本書贈送給他，這些書他至今收藏着。“讀書更是我堅守信念、抗擊孤獨、磨鍊意志、增強智慧、追求卓越的生活方式。關押期間，我一共讀了幾百本書，許多是英文原著，英文水平比原來又有了很大的提高。”

除了看書，他還在監獄裡搞起了科研，並取得了四項專利，包括省部級科技進步特等獎一項、一等獎兩項，並由此獲得了8年減刑。

2013年，張文中提前結束了7年的牢獄之災。

歸來仍是少年

與世界脫軌七年，張文中重見天日之時人間卻也換了面目。“其實剛一出來的時候是很暈的，我一看馬路上的車都覺得頭暈腦漲。”

張文中被帶走的2006年，是線下零售行業的黃金年代；等他再回來時，互聯網發展的步步緊逼卻使得線下零售店苦苦掙扎於生存與關閉間。

出獄後，張文中迅速投入到對互聯網的學習、對智能手機的學習中。身邊的人都說，現在都沒人能趕得上他的走路速度，他只能不停地加速、加速，以彌補物美錯失的七年時間。

擁有極強的學習能力，張文中很快就找回了以前的狀態，並開始了大刀闊斧的改革。除了開啓物美的全面數字化轉型，構建線上線下一體的全渠道購物平臺；他重新帶領物美走上併購鏈接之路，並從業態上做到互相補充，擴大經營範圍。

比如，2014年，物美集團以14億元人民幣收購中國百安居70%股權，2018年起，又先後收購樂天瑪特華北區22家門店、接管鄰家便利、託管華潤萬家北京大賣場、參與重慶商社混改等。

2019年，物美集團以19億歐元（約合149億人民幣）收購麥德龍中國。2020年4月完成交割後，物美集團持有麥德龍中國80%的股份，物美也形成了“商超+百貨+大賣場+便利店”的線下全業態場景的佈局。

此外，他還創辦了全渠道零售平臺——多點Dmall，尋找實體零售業的數字化解決方案。線上下單，線下賣場2小時內便能送貨上門，並推出了前置倉、多點秒付、自由購、會員制等多重功能。

張文中的“多點“，比馬雲在2016年提出“新零售”的概念，還早了一年。

2017年，張文中獲得了重審機會。2018年5月，最高人民法院宣佈了張文中無罪的審判結果。足足等待了12年的這天，張文中特地打了一條紅色的領帶。

法院最終宣佈，原審被告人張文中，無罪。這一樁12年的冤案終於得以昭雪。

宣判僅半小時，新華社便發佈了通稿，第二天，人民日報也發表文章，張文中從一名罪犯成爲企業家的典型。曾並肩戰鬥過的亞布力中國企業家論壇的創始成員們，也第一時間給張文中發去賀詞：“蒙冤終昭雪，願你歸來仍是少年。”

“天之生人也，與草木無異，若遺留一二有用事業，與草木同生，即不與草木同腐朽。”張文中曾多次引用清末實業家張謇這句話。身陷囹圄時他說，作爲一個企業家，企業是永遠的牽掛。

無論二次創業後續將如何，“哪怕有高牆鐵窗的阻擋，企業家的靈魂必須與企業同在”這句話，張文中似乎已經做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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