遷都計畫醞釀一甲子 佐科威築夢留政治遺產

印尼遷都專題3

10年前上任的印尼總統佐科威因重視改革和親民作風受歡迎，2019年展開遷都計劃卻遇疫情及投資不足等問題，但佐科威堅決任內遷都，外界認爲他是爲留下政治遺產，遷都成敗將攸關他能否在印尼政治史上留下輝煌篇章。

印尼總統佐科威（Joko Widodo）的遷都夢，在10月結束任期前終於要實現。他在2019年連任成功後，正式宣佈將首都遷出爪哇島，以促進區域均衡發展，並解決首都雅加達人口過於膨脹的問題。遷都工程預計得花10年以上。

無奈纔剛宣佈遷都，隔年就遇上世紀疫情，也讓遷都計劃被迫延後。

直至2022年初，國會批准法案，決定自2024年起，將首都從雅加達遷至婆羅洲東加里曼丹省（EastKalimantan）的「努山塔拉」（Nusantara），原因是該地點具有天災風險低、位處印尼羣島中心等優勢。遷都工程總計將耗費320億美元。

這項法案爲遷都提供法律框架，但遭多名學者質疑立法過程時間倉促，未經充分討論，不符合民主程序，將可能導致新首都無法發揮功能。

● 遷都過程倉促 法案未經充分討論

印尼都市計劃專家魯克馬納（Deden Rukmana）指出，政府遷都工作倉促，只着急在佐科威下臺前完成計劃，以達到佐科威希望獨立日新首都能落成的目標，「時間框架導致一切都過於匆忙」，其中還包括爲新首都所制定的法案。

魯克馬納告訴中央社，遷都法案討論時間很短，「社會上幾乎沒有足夠時間討論印尼這項史上最昂貴的計劃」。

他說：「（政府）未對大衆諮詢足夠意見，也未有足夠的研究支持（遷都）。」

魯克馬納表示，佐科威擔任地方首長時，就已成功說服街頭小販搬遷至市場，因此對於佐科威能得到國會支持遷都計劃並不意外。但他說：「佐科威變了，爲了留下政治遺產，在遷都進程上操之過急。」

魯克馬納表示，遷都應是長期規劃，設定完工期限是個「很自私、很自私的行爲」。他認爲，「佐科威是透過遷都，以建立其政治遺產」。

印尼巴查查蘭大學（Padjadjaran University）法律學院資深講師佩維拉（Indra Perwira）、教授蘇西（SusiDwi Harijanti）等學者4月發表的學術文章，也提出類似觀點。

文中指出，遷都過程社會參與甚少，因爲「國會2022年1月18日通過的遷都法案，僅花了42天審議」。

「由於相關法案的審議速度快，公衆對該法案能提出的建議和批評相當有限，僅能在爲期4天的公聽會上就遷都提供意見，不符合公民的期待和願望」。

佩維拉表示：「首都是國家認同的象徵，是政治、經濟、文化融合的樞紐，爲能好好運作，需要廣泛的公衆支持，當公衆參與受限制時，會導致公衆拒絕（遷都）或對遷都產生質疑，進而衝擊遷都的目標。」

她補充，在展開遷都計劃之際，印尼仍在應對受疫情衝擊的經濟問題，少了大衆參與討論的遷都計劃，導致社會對遷都產生疑慮，許多人反對遷都，是因爲該計劃運用大量資金，可能爲國家帶來經濟風險。

● 投資不足成挑戰

2022年3月，佐科威與地方官員在「努山塔拉」舉行動土儀式，正式展開新首都的施工作業。從那一刻起，新城市開始大興土木，短短2年多，直至6月底，中央社記者在「努山塔拉」已可見數棟高聳建築，總統府和政府部門辦公大樓也已幾乎完工。

根據法令，開發新首都的經費中，20%來自政府，其餘80%則靠投資者出資，以減少國家預算。然而，耗資330億美元建設的新首都自施工以來，雖有多家國際和印尼本土企業承諾投資，卻持續面臨缺乏外資的問題。

佐科威曾在去年底坦承，已收到約300份新首都的投資意向書，但尚未有任何重大投資。更令他感到棘手的是，今年6月初，新首都管理局局長班邦（Bambang Susantono）和多尼（Dhony Rahajoe）雙雙辭職，也遭外界質疑遷都計劃遇到阻礙。

佐科威當時表示，他計劃7月就搬至新首都的辦公室工作；他還透露，新首都將迎來鉅額外國投資，其中包括杜拜開發商艾瑪爾地產公司（EmaarProperties）的資金，種種舉動被解讀是爲了安撫外界對新都計劃的不信任。

另外，在新都落成前一個月，印尼政府對投資者釋出利多，允許投資者在新都申請長達190年土地使用許可，遭外界批評佐科威爲實現遷都計劃不惜代價，因爲印尼幾乎不曾發放過期限這麼長的土地使用許可。

● 新政府是否延續攸關遷都成敗

遷都進入倒數時刻，印尼政府想方設法吸引更多投資，但投資者最大的憂慮仍是候任總統普拉伯沃（Prabowo Subianto）在多大程度上，會繼續推動新首都建設。

印尼政治風險顧問公司「Reformasi Information」負責人歐魯克（Kevin O’Rourke）認爲，普拉伯沃會持續遷都計劃，但他主要施政重點是孩童免費營養午餐、軍事和糧食安全，因此若預算和資源不足，新首都建設在施政中就會排到次要位置。

他向中央社說：「普拉伯沃在總統競選過程中，得到佐科威的支持，因此會持續遷都計劃，只是在資金不足及受到其他預算的排擠下，可能導致新都建設較爲緩慢。」

印尼都市計劃專家魯克馬納也認爲，遷都計劃已有法律規範，因此下屆政府必定會持續進行，但遷都速度及採取的政策則可能和佐科威不同。

普拉伯沃在競選期間及確認當選總統後，曾多次表示，將延續現任總統佐科威的各項政策。

印尼專欄作家翁淨勝（Johannes Nugroho）告訴中央社，他擔憂，由於缺乏投資，且目前無法達到來自投資者80%建設經費的目標，「努山塔拉」將陷入困境。另外，因新政府計劃推出各種福利措施，勢必面臨預算壓力，這將使新首都的未來變得更不確定。

因此，雖遷都政策必定延續，印尼許多學者和專家都對新首都的未來表示不樂觀。

魯克馬納擔憂，新首都可能淪爲只有公務員居住的「空城」，並建議下屆政府應減少過度干預遷都進程，而是將城市打造成友善的居住環境，使人們願意主動搬至新首都。

至於10月將結束總統任期的佐科威，作爲引領東南亞經濟大國的舵手，「遷都能否成功」、「下屆政府會不會繼續建設新都」，都將成爲他能否在政治路上留下輝煌一頁的關鍵，也會決定他在印尼政壇上的歷史定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