秘密
散文
憶想高中時,我跟閨蜜會在每兩個月偷偷出遊,那是一個風光明媚的午後,趁着母親午睡,我拎起包包躡手躡腳的往家門走去,生怕一個腳步落得沉,驚醒睡夢中的母親。
在我接近靜音地緩慢關門後,老早就騎着腳踏車在門口守候的閨蜜也已蓄勢待發。
「阿姨沒發現吧?」她用着氣音跟我說着。
我猛力點着頭,但還是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牽起我的腳踏車,用眼神示意閨蜜快走,我們像小偷一樣的逃竄着,一溜煙便騎行了好幾里路。
眼看遠離了「是非之地」,我們這纔在紅綠燈下大口喘息着,而我也終於恢復了交談的能力。
「啊,動作得快了,晚點他們就要關門了呢!」看了看手錶,我一臉擔憂地說。
我們加快了步伐,終於來到了目的地,車門開啓時,親切的姊姊跟我們寒喧着,因爲常來,她已經記住了我們的面容,狹小的走廊裡,瀰漫着淡淡的消毒水氣味,與姊姊的對話完畢後,我們躺在椅子上,看着溫柔可人的姊姊,拿起粗長的針,雖然不是第一回,心理不免還是倒吸了一口氣。
「不要緊張喔!深呼吸!」溫柔如她,用着如黃鶯出谷的聲音慰撫着我,一陣疼痛過後,我一顆懸着的心終於放了下來。
閨蜜看向我,害怕打針的兩個小女生,總算可以享受這幾分鐘的短暫休憩。
「我其實不明白,爲什麼我們每次來捐血都得偷偷摸摸的,明明做的是好事呢!」她歪頭不解,儘管很配合我,每次來此都上演一場「駭客任務」,但是她的內心依舊有許多疑問。
我嘆了口氣,家家有本難唸的經嘛!
「其實我媽也不是真的反對我捐血,只是心疼女兒,在她小時候的年代,血是用來賣的,只有窮苦人家需要錢的時候,纔會去賣血,雖然現在已經不同往日了,但是根深蒂固的思想還是得花一點點時間去改變。」
或許觀念可以慢慢溝通,但是時間卻如手中的沙粒,稍縱即逝,我雖年紀不大,但也想要堅持一些自己覺得對的事情。
一旁的護理師姊姊聽到我們的對話說:「現在跟以前賣血不一樣了,以前的賣血不一定正規,衛生條件也跟現在不一樣,重複利用針頭,可能導致交叉感染,而且還有可能會賣給地下醫院,血量沒有上限,大失血的情況下,對人體有很深的影響,所以媽媽纔會對以前賣血有陰影吧!」
聽到賣血的經過如此可怕,我們腦海中也閃過了驚悚的畫面,頓時,似乎明白了爲何母親會對捐血留有陰影並反對。
「我的媽媽是護科畢業的,所以她也清楚捐血的好處,我想我會再好好跟她溝通的。」
看着我心有慼慼焉的語氣,護理師姊姊也發出了疑問:「你們能夠常來響應捐血,我自然是感覺到很開心的,不過我可不可以問問,爲什麼你會這麼堅持呢?因爲通常家裡人有反對聲,大家就會選擇不來了,你倒是我看過很堅持的一個呢!」
我傻傻地笑着說道:「我的身體不大好,之前老是住院,在住院的時候,總會有一些志工來病牀邊慰問,這些大哥哥大姊姊們會來醫院陪我們玩遊戲,耳濡目染之下,我也希望以後能用自己能力所及的範圍,做一些事情來回饋這世界的善意。」
長大後身子有些好轉,雖然也偶爾有住院行爲,但只要在健康的狀況下,我還是堅持想要做這件事情。
其實我也沒有什麼遠大的抱負與理想,一個人創造不了烏托邦世界,但是我想起當時被幫助時的喜悅,也可以由我創造,在我的認知中,那就是對的事情吧!
護理師姊姊豎起了大拇指,給我點了個贊,在談笑風生間,我們也完成這一次的捐血任務,抱着捐血小禮,乘着晚風,踏上歸途。
與閨蜜道別後,我又一次躡手躡腳地打開房門,原本還因昏暗的燈光,慶幸着母親還沒醒,但下一秒,客廳燈光乍亮,母親端坐在沙發上,看向我時,無奈地嘆了口氣。
「又這麼晚回來,快洗手,準備吃飯了。」
我點頭如搗蒜,飛奔到洗手檯,一到廚房,就瞧見一鍋土雞燉湯,香味撲鼻而來,不斷敲打着我貪吃的味蕾,而我不爭氣的肚子也因此發出聲聲巨響。
今天的飯碗盛得特別高,一上桌,母親就爲我端來鍋中的大雞腿,她寵溺地撫着我的頭說:「要捐血就得養好身子,要做善事之前,要先把自己照顧好,你要是身體一直都很健康,我也就不會阻止你想做的事情。」
聞言,我的眼眶有點溼潤,原來在我自以爲天衣無縫的逃跑計劃中,她早就已經醒來,母親想要起牀阻止我出門,又想着要讓我做自己想做的事情,內心掙扎過後,她選擇在我出門後,爲我燉上一鍋補湯,用一碗湯來回應我的選擇。
「好好吃,這雞腿好好吃。」我點着頭,一直稱讚着雞湯,感覺自己堅持的事物受到認可,是一件無比幸福的事情。
後來我也一直堅持着捐血,直到捐血中心寄來感謝狀的那一天,母親仍是嘴上喃喃說着:「捐這麼多,真是的……」
那不是指責,而是母親對女兒的愛語,那不經意流露出來的關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