馬化騰再救王健林

商海浮沉三十餘載，萬達掌門人王健林朋友甚衆，聲稱是他朋友的人則更多，但在危難之際願意且能夠拉他一把的“真朋友”並不多。尤其是2018年後，王健林的朋友圈裡，有些身陷囹圄，有的自顧不暇，還指望他拉一把。

如果以不離不棄爲“真朋友”的標準，騰訊創始人馬化騰一定在王健林朋友圈裡榜上有名，且名列前茅。

7月21日，北京萬達投資有限公司（以下簡稱“萬達投資”）出現股東變更，萬達投資49%的股權被轉讓給了上海儒意影視製作有限公司（以下簡稱“上海儒意”）。

7月23日晚間，該筆交易細節浮出水面。買方中國儒意（00136.HK）公告稱，已於7月20日訂立了股權轉讓協議，49%股份的交易對價爲22.62億元。

萬達投資是萬達電影的控股股東，算上這筆交易，這已經是年內萬達第五次轉讓涉及萬達電影的股權資產，通過這些交易，萬達系套現70億元左右，其中一部分款項用於“踩點”還債。最新消息顯示，萬達已劃轉7月23日到期的4億美元債本息資金。

上海儒意爲何要雪中送炭，解萬達償債燃眉之急？草蛇灰線就藏在其資方背景中。

公開信息顯示，上海儒意是中國儒意旗下的全資子公司，中國儒意由恆大、騰訊共同成立，數次交易後，騰訊是如今的控股股東。

眼下，萬達上市前景不明，債務集中到期，兜售資產套現，不禁讓外界想起六年前，同樣在債務壓力下，萬達甩賣旗下資產，“斷臂求生”。那次轉型並私有化後，2018年初，正是騰訊帶頭，聯合京東、蘇寧、融創，向萬達投資340億元，給萬達“解套”，並撐起了其估值。

王健林生於計劃經濟的尾巴，成長在四川，在吉林從軍，從遼寧起家；馬化騰則成長於改革開放的橋頭堡深圳。相差18歲，性格、經歷截然不同的兩人，正是在民營經濟浪潮裡逐漸殊途同歸。

帶頭入股萬達後，王健林與馬化騰已經被綁在一條船上。從2014年的“騰百萬”合作開始，到2018年騰訊帶頭投資，再到當下送來救命錢，萬達最兇險的兩次轉彎，騰訊的身影始終在左右。

“商戰經年財富雄，向來萬事皆成空。”這是王健林多年前寫下的詩句，如果沒有馬化騰出手，“萬”事成空的隱喻或已成真。

01

現年68歲的王健林，和51歲的馬化騰，人生第一個轉折點都發生在1989年。

1986年，王健林從部隊轉業，在大連市西崗區人民政府擔任辦公室主任，1989年來到西崗區住宅開發公司擔任總經理，這家公司正是萬達的前身。

同樣在1989年，馬化騰考上深圳大學。深大沒有馬化騰最感興趣的天文系，他退而求其次，進入電子工程系的計算機專業。

從當時視角看，兩人年齡、背景不同，人生道路迥異，實無交集可能。但隨着民營經濟蓬勃發展，兩人在經商路上逐漸走到一起。

王建林

2013年9月，胡潤百富榜上，王健林以1350億元財富，超過宗慶後家族，首次成爲中國內地“首富”，這也是地產大佬首次拿到“首富”頭銜。榜單上，馬化騰以620億元財富位列第三，彼時房地產如日中天，互聯網風頭正勁，前者的增速令其他行業側目，互聯網的增速則讓地產商都感到咋舌。

作爲商業地產龍頭，萬達開始感受到來自電商平臺的壓力，王健林曾豪言“要創辦一個區別於淘寶和京東的互聯網電商網站”。

而坐擁社交帝國的騰訊，同樣也想在電商領域有所作爲，於是在2014年，面對共同的對手，王健林和馬化騰以“電商合夥人”的身份走到了一起。

2014年，王健林引入騰訊、百度，三巨頭宣佈共同出資成立萬達電子商務公司，萬達集團持股70%，騰訊、百度分別持股15%，並計劃在之後五年投資200億，打造全球最大的O2O電商公司。

王健林對這一項目的期待不可謂不高，“騰百萬”的陣容也足夠豪華，但這艘看似船堅炮利的商業航母卻出師不利，在第一期50億元資金燒光後，騰訊、百度便宣佈退出，萬達電商於是草草收場。

“騰百萬”聯盟失敗並不奇怪，三家公司看似強大，但沒有一家擁有電商基因，主導方萬達在傳統商業地產上的經驗反而成爲其電商發展的桎梏。

這次合作無疾而終，王健林花50億買了個教訓，但也收穫了馬化騰這個朋友,這份友誼將在日後發揮關鍵作用。

02

2017年6月,銀監會一紙風險排查函將萬達推入谷底，萬達六個境外項目融資遭遇嚴格管控。

地產是一門走鋼絲的生意，融資渠道正是地產商手握的平衡杆，杆子的兩頭是資產和債務，銀監會的調查極大影響了萬達的融資能力，王健林不得不拋售資產。

2017年7月，萬達旗下13個文旅項目、77家酒店被打包出售給融創、富力。面對媒體，王健林表示：“轉讓項目能大幅降低萬達商業的負債，並進一步實現輕資產化運營。”

賤賣資產的舉動讓外界質疑萬達的資金鍊問題，但從買賣邏輯看，萬達出售資產的同時，也迅速降低了負債，並未傷筋動骨。財報數據顯示，萬達集團2018年收入2142.8億元，完成年計劃的101.6%。

萬達能夠從此次危機脫身，除了王健林“壯士斷腕”的手段足夠果決，馬化騰等人的出手也功不可沒。

2018年1月29日，萬達集團官網宣佈，騰訊控股作爲主發起方，聯合蘇寧、京東、融創中國與萬達商業在北京簽訂協議，計劃投資340億元，收購萬達商業香港H股退市時引入投資人持有的約14%股份。據此計算，萬達商業總估值超過2400億元，遠高於退市時的1965億元。

對於王健林來說，這筆融資是“一箭三雕”，第一，這筆融資解決了海外負債的問題；第二，再度攜手騰訊，萬達能夠對外講出“新消費”故事；第三，四巨頭真金白銀的支持，讓外界重新看多萬達，王健林能夠積蓄力量，再度謀求上市。

據媒體報道，這筆交易由各方“一號位”親自拍板，王健林親自給馬化騰、張近東、孫宏斌、劉強東分別打電話，在和四人基本敲定後，再交給投資部走流程。交易從談判到敲定，時間不到半個月。

當時《財新》在報道中稱這是一筆“聯姻式投資”，“聯姻”最重要的兩方當然是王健林和馬化騰。

雖然前一次合作無疾而終，但馬化騰對此次合作重視程度只增不減。2019年5月，向來低調的馬化騰，在一衆安保和工作人員簇擁下，走進北京豐臺科技園萬達廣場。

而號稱“從不逛街”的王健林，和馬化騰並肩，花了2個小時把這座萬達廣場走了個遍。線上線下“流量王”同框，引發外界遐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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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而，這次同框後不到一年，新冠疫情到來，兩家企業都受到了波及，兩人再少同框，新消費、智慧零售的願景也鮮少再被提起。直到萬達商管上市遇阻，萬達再次陷入流動性危機傳聞，馬化騰的身影纔再次出現在王健林背後。

2018年，萬達商業改名萬達商管，剝離房地產開發業務；2021年，萬達商管再次業務剝離，進一步輕資產化，通過子公司珠海萬達商管謀求重新上市。

爲推動上市，珠海萬達商管在2021年引入了高達380億元的戰略融資，投資者陣容豪華，包括中信、招商局、碧桂園等，騰訊也在其中。

然而，珠海萬達商管已連續三次遞表失敗，於今年6月28日第四次遞表。

上市時間表頻頻推遲，除了面臨對賭失敗，要連本帶息償還數百億投資款壓力外，悲觀情緒影響下，萬達再次陷入流動性危機。6月28日，萬達商管公告稱，此前申請發行的60億元公司債註冊程序被中止，惠譽、標普等機構也紛紛下調萬達評級。

爲了重新撐起“平衡杆”，王健林不得不再度拋售資產。今年三月開始，萬達系公司五次向外轉讓涉及萬達電影的股份資產，套現70億元左右，最近的一次交易，對手方便是騰訊控股的中國儒意，騰訊的活水再次流向萬達。

當然，這次出手幫助萬達的，也不只馬化騰一人，7月11日，萬達投資還以21.73億元的交易對價向東方財富實控人妻子陸麗麗轉讓了1.8億股萬達電影股票。

實際上，文娛業加速回暖之下，萬達電影是目前王健林緩解流動性壓力爲數不多的籌碼。IPG中國首席經濟學家柏文喜向盒飯財經表示，萬達電影是萬達集團旗下目前質地較好、便於策略性轉讓或者減持以換取回款的上市公司標的之一。

兜售文化資產以外，今年5月，萬達還擬以10億元出售支付牌照救急，抖音張一鳴是潛在買家，目前雙方已初步接洽，交易還未落定。

商場浮沉30餘年，王健林既有高光也有低谷，也見慣了身邊合作方和競爭對手的起起落落。自2013年以來，萬達和融創、富力、萬科等地產公司有過合作，也和百度、騰訊、阿里等互聯網新貴產生過交集，但在萬達兩次重要轉折中，只有騰訊始終“不離不棄”。

從商業角度看，王健林敏銳觀察到互聯網給商業帶來的巨大變革，馬化騰也意識到，線上發展終究要服務線下，這是兩人合作的基礎。日前，馬化騰在央視網發表的一篇文章中表示“平臺經濟在賦能實體經濟、推動技術創新和開拓國際市場中的作用日益突顯”。

雙方目標一致只是合作的基礎，眼下，萬達想要兜售資產，頭部互聯網公司是爲數不多有實力接盤的買家。

有能力且有意願的買家當然不只有馬化騰，王健林的朋友圈可能會迎來新成員，比如張一鳴，但長期深度利益綁定之下，馬化騰可能是當下王健林最重要的一位老朋友。

參考資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