馬化騰拉了王健林一把
虛歲70的中國“前首富”王健林仍舊活躍在公衆視野。
最近，王健林出現在央視《對話》欄目的鏡頭前，他表示：“今年將在‘31條’的指引下，振奮精神，按原計劃開業超過50個商業中心、幾十個酒店和上百家影城。”
鏡頭前的老王，還是一頭茂密的黑髮，說話依然鏗鏘有力。但言談間，卻少了一點“掙它一個小目標”的盛氣。
鏡頭外的老王，被債務高壓逼得眉頭緊鎖，他必須再次使出壯士斷腕的霹靂手段。
7月23日，中國儒意公告稱，公司全資子公司上海儒意收購北京萬達文化產業集團有限公司持有的北京萬達投資有限公司（簡稱"萬達投資"）49%的股份，交易代價22.6億元。
轉讓後，萬達投資由萬達文化產業集團持股49.8%，由上海儒意持股49%，王健林持股1.2%。萬達投資爲上市平臺萬達電影控股股東，持有其20%股份，此次權益變動完成後，上海儒意通過萬達投資間接持有萬達電影9.8%股權。
這筆交易之前，萬達正陷入一筆即將於7月23日到期的美元債兌付危機中。中國儒意的出現，幫王健林度過了眼前的一劫。而中國儒意的背後第一大股東，是騰訊控股。
據澎湃新聞報道，萬達此次交易所得，將用於償還萬達7月23日到期的4億美元債本金，交易之後，萬達仍以微弱優勢保住了實際控制人職位。
但單靠“中國儒意”一個白衣騎士，顯然解決不了王健林“壓力山大”的債務。
高舉“輕資產”旗幟的王健林，近期不得不開展新的“甩賣”計劃：短短1個月內，王健林將數年積累的電影、投資等股權資產再次賣出，與六年前的那次“世紀大交易”如出一轍。
如今來看，六年前那場“斷臂求生”無疑是極爲正確的，也把握了最好的資產處置時間。六年過後，又一輪新的週期開始，老王又得想辦法重新還債，讓萬達熬過去、活下來。
馬化騰又當了一次“救星”
這幾年對王健林來說並不容易，和需要“向天再借3000億”的恆大許家印不同，王健林陸陸續續償還了不少債務。外界一度認爲萬達已經重獲資金安全，不少同行甚至豔羨王健林六年前壯士斷腕甩脫了債務包袱。
可惜，萬達重獲財務安全的時間並沒有維持太久，王健林又重新走上了轉讓資產的老路。
今年以來，從萬達電影到萬達投資，王健林頻頻“賣”股權，減持旗下資產。而業績最靚麗、最受投資方青睞的萬達電影，成了老王籌錢的重要籌碼。
2023年7月中旬以來，一筆4億美元的境外債務即將到期，讓萬達的債券價格出現巨幅波動，有關萬達違約的傳言開始不斷髮酵。而在距離債務到期的關鍵節點，王健林終於成功搬到了“救兵”——中國儒意。
中國儒意，是影視圈近年來一匹風光無限的黑馬，背後的第一大股東是騰訊。而在影視產業中，騰訊向來是捨得砸錢的那位。同時，掌握着線下最大流量的萬達，一直是騰訊多年來的合作伙伴。
據媒體報道稱，此番收購後，中國儒意將以22.62億元價格，間接持有萬達電影總股本的9.8%，也意味着騰訊間接增持了萬達電影。從公告內容來看， 中國儒意表示不會向萬達投資委任董事，無意參與其日常運營和管理。
但從交易價格上來看，中國儒意可以說是“撿了個漏”。中國儒意相當於以每股10.62元的價格買入萬達電影9.8%的股權，而萬達電影目前的最新收盤價格爲13.89元。
而對於老王來說，這筆交易更是讓資金困窘的萬達集團，迎來一場“及時雨”，王健林也依舊牢牢站穩萬達投資實控人之位。
實際上，這已經是老王今年第三次轉讓資產了。在此之前， 萬達集團旗下的萬達電影已經連續兩次被轉讓股權。其中，7月11日，萬達投資向陸麗麗以12.07元/股的價格，轉讓萬達電影1.8億股，獲得資金21.73億元。
給王健林“雪中送炭”的陸麗麗，雖然鮮少公開露面，但來頭並不小。陸麗麗是千億上市公司東方財富實控人的妻子，交易轉讓過後，陸麗麗也將一躍成爲萬達電影第二大股東。
▲（2023年2月22日，貴州黔東南，萬達集團董事長王健林一行來到丹寨縣考察鄉村振興產業發展項目。圖源/視覺中國）
緊接着，7月18日，萬達電影再次公告，萬達投資擬向莘縣融智轉讓其持有的萬達電影無限售條件流通股1.77億股（佔万達電影總股本的8.14%），轉讓價格爲13.17元/股，轉讓價格爲23.36億元。
據媒體統計，通過上述三次資產處置，萬達預計共收回資金約67億元。而在進行多筆股權轉讓後，王健林仍保留着在萬達投資、萬達電影的實控權。
一位關注萬達的證券分析人士表示，“萬達的股權交易，優先選擇了將流動性高的股權處理掉應急，雖然交易價格上是低位，但獲取資金的效率很高。”
通過在一個月內三度賣資產套現，王健林總算安撫住了債券市場。萬達曾經一度跌超28%的債券價格，終於在債務償還之後，重新獲得回升。
遭合作伙伴“背刺”
但對於許多萬達的合作方而言，面對不確定性加劇的市場，他們很難再願意陪老王賭一把了。
上市前景不確定後，萬達和合作方的財務糾紛開始隨之浮現，最廣受關注的“萬萬之爭”，被推到了輿論風口。
面對一筆涉及到大連萬達商管的股權凍結，王健林的學界老友——劉紀鵬，來出面化解萬科萬達之間的糾紛了。
7月16日，中國政法大學資本金融研究院院長劉紀鵬通過視頻的方式，向萬科集團董事局主席鬱亮喊話，呼籲兩方和解，“萬萬之爭”就此曝光，成爲輿論關注焦點。
“萬萬之爭”，始於2019年萬科與萬達合作開發的長春影視城項目，這是一項耗資高達200億元、佔地面積超200萬平米的項目，萬達負責文旅部分，萬科負責住宅部分。
按照最初規劃，長春影視城項目，將成爲長春乃至東北的“世界級文旅產業產品”。對於萬科和萬達來說，原本這是個皆大歡喜的合作。
期間，萬科於2019年和2020年先後兩次向萬達地產支付合作款50億元。但隨着萬科於2021年6月提前終止合作，雙方矛盾開始爆發。
萬科此前支付給萬達的50億元合作款到底該如何處置？萬科和萬達雙方各執一詞。據媒體報道，萬達已向萬科支付了52.4億。但有關這筆資金的本金構成和後續利息償付，雙方爭執不下。
劉紀鵬在視頻中稱，萬科認爲這筆52.4億元款項中，40億元是本金，12.4億元是利息。但萬達方面則認爲，已經支付的52.4億元款項中，包含了50億本金款，2.4億的利息。
在萬科看來，按照合同約定，萬達仍需要再支付本金、利息和罰息13.8億元（其中10億是本金，利息是493萬，罰息是3.77億），但萬達則表示，不能再繼續支付。
爭執不下後，6月5日，萬科向上海虹口法院申請，對萬達集團公司資產進行訴前保全，並凍結了其旗下子公司萬達商管19.8億股權，股權凍結期限至2026年6月4日，爲期三年。
而這筆突如其來的股權凍結，也讓原本就上市受阻的萬達商管雪上加霜。
對此，萬達集團曾發表聲明稱，“此次凍結萬達商管19億股權，大幅超過雙方財務糾紛金額。萬達正通過法律途徑申訴，有信心維護萬達集團正當權益。”
而這也是劉紀鵬認爲的關鍵所在。劉紀鵬在接受媒體採訪時，用了“鎖喉”來形容萬科一方的行動，強調股權被凍結對萬達的極端影響。
“可以說萬達的危機已經潛伏，到今天股權凍結已接近兩個月，這還只是訴前的階段，繼續這樣下去萬達很可能會被拖入泥潭，走向死亡。”劉紀鵬說道。截至目前，萬達、萬科雙方均未就劉紀鵬建議作出迴應。
一位萬達方面的債券交易人士對「市界」表示，“萬科之所以能直接凍結大連商管的股權，肯定是因爲股東層面擔保了，從流程上來講沒問題，但就是招數上狠了點兒，逼着萬達還錢。而如果只是投訴到項目公司層面，法院是不會支持的。”
不過，在大連萬達商管19億股權被凍結不久後，王健林的麻煩又接踵而至。旗下珠海萬達商管鉅額股權也被頻繁凍結，一度引發市場擔憂。
▲（圖源/視覺中國）
7月10日，因廣東某銀行與萬達2500萬元的糾紛，珠海萬達商管新增兩條股權凍結信息。截至目前，大連萬達持有珠海萬達商管的50.72億股權遭到凍結。
而按照證監會今年發佈的境內企業境外上市新規，禁止境外發行上市的情形之一，是控股股東或者受控股股東、實際控制人支配的股東持有的股權存在重大權屬糾紛。而這些糾紛，便包括質押、凍結或訴訟仲裁等。
除了股權凍結之外，萬達的還債壓力，依然是懸在王健林頭頂的一把“利劍”。王健林亟待處理的一個難關是，萬達2020年度第四期中期票據（20大連萬達MTN004）即將於2023年7月29日兌付。
資料顯示，該票據發行金額35億元人民幣，截至目前債項餘額爲5.58億元。而萬達需要趕在兌付日前，償還本息金額約5.94億元。
不僅如此，同樣也是在7月29日，萬達也需要償還一筆美元債的利息。該筆債券發行於2014年1月29日，規模6億美元，息票率7.25%。另外，7月30日是萬達一筆2025年到期的4億美元債利息寬限期的最後一天，本期利息爲2200萬美元。
據媒體不完全統計，萬達月底前待償還的公開債務合計超37億元人民幣。萬達商管管理層表示，“預計將於寬限期內完成票息支付。”
剛剛度過債務難關的王健林，下一步該如何籌錢？麻煩接踵而至。
還有多少籌碼可出售？
時至如今，萬達商管赴港上市之路，異常坎坷，已歷時超過500天，創下了中國民營企業最長的赴港上市記錄。
6月28日最新消息顯示，證監會官網公佈了大連萬達商管國內發行債券終止註冊程序的通知。這意味着，萬達商管在獲得融資渠道方面又關閉了一個窗口。
但王健林並沒有氣餒。今年4月份，王健林在一次內部管理層會議上承認，“公司面臨一些困難”，包括旗下購物中心運營部門的IPO推遲等。
如今，2023年底的上市對賭時間，馬上就要“大限將至”。一旦上市失敗，萬達資金鍊能否承壓得住，是老王必須要考慮的問題。
但一如所有債務危機下的企業一樣，能否在應對債務危機中熬過去、活下來的關鍵，最終還是要看誰的家底厚、資產優。忙着四處還債的王健林，手中必須有足夠的賣資產，纔有底氣還債。
一個好消息是，今年以來，影視市場正快速回暖。萬達電影也在連續連年虧損之後，終於實現了扭虧轉盈，這成了王健林籌錢的關鍵所在。
除了上前述的3筆股權轉讓，萬達獲得資金67.71億元以外，萬達電影也被曝出了頻繁減持的消息。
最早於3月2日時，萬達文化通過大宗交易方式，減持了萬達電影4356.53萬股，按照當日交易均價爲13.46元/股，以此計算套現金額約爲5.86億元。一個月後，萬達投資又再次宣佈減持萬達電影。
截至6月13日公告披露時，萬達投資已經以12.51元/股的均價通過集中競價交易方式減持約1939.19萬股股份，套現2.43億元，通過大宗交易方式以11.39元/股的均價減持約1473.59萬股股份，套現約1.68億元。
除萬達電影這類文化板塊資產外，萬達集團的商業項目也被傳出了轉讓的消息。今年5月，有消息稱，萬達集團正考慮以160億元出售位於江蘇、浙江、上海等地20多家購物中心，均價在7億元至8億元。
不過，萬達出面很快否認了這一消息，但在此後至今，萬達集團旗下的多個萬達廣場資產主體，開始出現股權變更的消息，引發市場遐想。
天眼查數據顯示，今年5月，萬達新註冊了一家珠海穩昇企業管理有限公司，並陸續從萬達手中接下了3家萬達廣場，而在萬達退出該公司之後，則由帶有大家保險背景的基金入場。
與此同時，萬達還擬10億元出售支付牌照快錢救急，消息稱字節跳動正在初步接洽，不過至今暫未傳出最終的交易。
如今，一直處在風口浪尖上的萬達，似乎又回到了6年前。王健林曾以用他教科書式的 " 壯士斷腕 "，渡過一關。雖然那次交易外界認爲對萬達並不划算，但王健林得到了喘息的機會。但現在，他還能力挽狂瀾麼？
“目前來說，萬達想發行債券融資難度比較大，賣資產也比較難，手裡的萬達電影也賣的差不多了，只有上市一條路可以快速解決問題。”上述債券人士表示。
不久前，在中央促進民營經濟發展壯大的31條內容中提到，支持符合條件的民營企業上市融資和再融資。第二日早上，低調許久的王健林，迅速發表了對這31條意見的看法，“規格高、很及時、針對性強”。
王健林仍在焦急等待着，屬於萬達的那場“及時雨”。
作者 | 李 逗
編輯 | 孫春芳
運營 | 劉 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