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林玫玲／《怪你過分美麗》演藝經紀人以人爲本的職場哲學

▲《怪你過分美麗》。（圖／愛奇藝臺灣站提供，下同）

●林玫玲／影劇評論、中華醫事科技大學助理教授

《怪你過分美麗》（We Are All Alone）改編自未再同名小說，由秦嵐、高以翔主演，爲高以翔之遺作。此劇真實呈現星光璀璨卻冷血無情的演藝圈，描述金牌經紀人莫向晚（秦嵐飾演）如何在重重危機展現過人的智慧和勇氣，尋回初心。《美麗》一劇，情節豐富、結構完整、節奏緊湊。由於人物形象飽滿、人設對比鮮明，故，圍繞「爭奪」元素展開的戲劇情境，凸顯人物之信念與彼此之對立。

以「爭奪」爲核心的名利競技場

首集一開始，觸發事件與人物衝突立即出現。當紅明星林湘吞食安眠藥，奇麗文化兩位經紀人因考量不同而爆發衝突。朱迪是林湘的執行經紀人，認爲事關人命，必須送醫院；身爲經紀總監的向晚，堅持理性平衡藝人、公司、粉絲、媒體、劇組和商業客戶的關係，故，否決提議。最後，在向晚通知醫生到林湘家，衝突才得以解決。

事件環環相扣、接踵而來，衝突愈來愈大，解決方式愈加考驗人物的應變能力。經過一連串衝突，人物內在隨之蛻變。林湘在《雲襄傳》與《擁抱我》兩個劇組間軋戲，搶人戲碼精彩上演，開啓以爭奪爲核心之劇情。

經紀公司、製片公司、平臺、經紀人、藝人、律師、導演、粉絲、財團及受害者之間，至少形成19種對立關係。對立中，人物的慾望和阻礙被急劇強化。正義與愛情、利益與道德之兩難，貫串整齣劇。莫北（高以翔飾演）堅守律師的職業信仰，寧願讓向晚恨一輩子，也要送她的父親莫尊進監獄。向晚雖然冷酷無情、追求利益，但卻真心爲藝人作規畫，然而，奇麗文化總裁於江唯利是圖，故，在經營藝人的理念上分歧不斷。宋謙賠款事件，可一窺於江內心的掙扎。他想伸出援手，但爲了利益，選擇噤聲。

奇麗一哥徐陵欲轉投飛象娛樂，反轉情節令人嘖嘖稱奇。向晚先向媒體爆料他年少時曾將人打傷送進少管所，令外表陽光的流量小生一夕間淪爲過街老鼠；後跟飛象經紀總監郝邁達成協議，不僅讓奇麗拿到原本無法獲得的違約金2千萬，而且將徐陵洗白成勵志偶像，爲他拆除一切可能毀掉前途的炸彈。鐵血經紀人其實有顆溫暖的心，殺伐決斷的魄力與縝密周延的思慮，都是對手郝邁難以望其項背。

演藝圈的職場現況

娛樂圈職場劇本屬罕見，尤其將故事聚焦於經紀人，從經紀人的視角一窺演藝圈之現實面。

此劇雖然有4條愛情線，但演藝圈的勢利無情、明星的不堪一擊纔是欲揭示的。林湘儘管貴爲奇麗一姐，卻無法扭轉自己的悲劇命運。徐陵雖然紅了，卻每天活在恐慌中。戛納影后阮荔華想回歸電視圈，卻因中年身分飽受過氣、扛不起女一等冷語。

藝人紅了，大把鈔票等着他；不紅了，等着被開價。說穿了，不過是經設計與包裝的商品。經紀人就是確保他的商品能獲得關注並高價賣出。向晚道出藝人進退兩難的處境：「不紅的時候，寧願累死，也不願意休息；真的紅了，就身不由己，停不下來。」（第8集）明星都清楚自己的價值不可能永遠在巔峰期，這就是爲何林湘嘴上說累卻腳下從未停止的原因。劇組要節省成本、公司要賣片掙錢、平臺要平衡廣告收益，藝人就在多方壓力下求生。

演藝圈是座孤島，人們拚命游過來，即使幸運上岸，也要守得住。流量偶像淘汰速度很快，輝煌期只有2、3年，故，向晚寧願讓人以爲她是吸血鬼，也要把藝人做到價值最大化。她說「只有他們最大化地體現自我價值，我的價值才能體現。」（第8集）她帶林湘和徐陵時，處處受禮遇，但當奇麗將最不值錢的兩位藝人分配給她時，境遇截然不同。經紀人與藝人脣齒相依的關係，由此可見。

經紀人之間雖然爲了搶奪資源而爭鋒相對，但也最能感同身受。看到向晚帶宋謙去試戲卻備受刁難，郝邁感慨地說「人走茶涼，物是人非啊！什麼朋友、戰友，到頭來都是浮雲。」（第23集）

曾爲了範美找項目的向晚，在跟資方拚酒、簽訂合約的那一刻，卻收到範美傳來的〈藝人解約合同律師函〉。這件事，讓她嚐到「現實是一個又一個真實的耳光。」（第5集）當莫北暗示要多關心徐陵，向晚坦言「不是我想偏心，這是演藝圈的生存法則。湘湘現在比徐陵紅一些，不光是我，就連公司的資源，也會傾向林湘多一些。」（第16集）

誰殺了林湘？

5年前，林湘因校園劇爆紅，在向晚事業最低谷時，跟她簽了10年長約。

首集開始，即已暗示林湘的命運。她喝下羼安眠藥的酒，獨白出現：「太陽升起來了，黑暗留在後面。但太陽不是我們的，我們要睡了……」當林湘決心要演話劇《有一種毒藥》，於江認爲話劇是小衆，沒有熱度，脫口而出：「一個明星要是半年沒有話題，意味着什麼，自殺啊！」（第28集）這段話，可謂林湘日後自殺的伏筆。

流量明星林湘是鎂光燈的焦點，擁有無數粉絲的愛戴。但對父親來說，不過是提款機。她一直記得羅風的承諾：「如果我們任何一個人通過這個項目，拿到獎，我們就公開關係，然後結婚。」（第25集）同爲小演員時，兩人共患難，但漸漸地，她的佔有慾讓羅風窒息。在父親身上，她得不到親情；在羅風身上，她看不見愛情。非凡的身價掩飾不住情感的空虛。

自從知道林湘想解約，於江藉口說要以負面信息的傳播效應，讓她的演技先抑後揚，事實上是要摧毀她。批評林湘演技的不堪言論大量涌進微博，讓表面平靜的她受傷。經紀公司的壓力和網路暴力，讓林湘在話劇首演大罵粉絲是譁衆取寵的小丑，情緒失控地大喊「誰都別想操控我！」（第34集）前來應援的粉絲，一個個地散去。林湘終於失去支持她的粉絲。那晚，在無人照料下，林湘自殺。

林湘的價值頂多體現在可以任性地嚷嚷「我不演了！」或以奇麗一姐的身分酸人或甩人耳光。但公司小心翼翼捧着她，不過因爲她是搖錢樹；一旦有二心，不惜毀掉她。在現實生活裡，她是如此無力和悲哀。徐陵感嘆地說「大家只會看到藝人光鮮亮麗的一面，卻沒人關心他們背後經歷什麼。活着，就像是繃緊的弦。斷與不斷，也就一念之間。」（第35集）

整齣劇裡，林湘的死顯得有特別意義。向晚雖然曾跌入谷底，但終創事業高峰、收穫愛情。莫尊儘管因詐欺入獄、得到惡性腫瘤，最後卻得到曉晨的諒解併到國外治療。深愛於江的管絃，歷經愛情的失落，決定前往法國，追求自己的生活。而於江，即使失去戰友和管絃，仍讓奇麗屹立不搖。劇中人物都有不壞的結局，唯獨林湘。

死後幾天，網上已看不到林湘的名字。林湘的崛起與殞落，似乎只是演藝圈微不足道的小插曲。或許編劇有意藉林湘這樣的頂級明星，凸顯藝人看似絢爛實則落寞的處境，並給予最深的同情。

We Are All Alone

當年向晚對範美掏心掏肺，卻換來遍體鱗傷，故，堅信感情換不來共同利益，保持客觀距離是對職業最好的保護。她將藝人視爲商品，因而跟藝人形成一種冷冰冰的關係。莫北再度出現，激起她塵封已久的憤怒。最後，理解莫北堅持的正義。

面對林湘粉絲的撻伐，向晚毅然辭去林湘經紀人與奇麗經紀總監的職務，即使發現朱迪很快取代她，仍願意留在奇麗。當於江分配給她最不值錢的藝人，她並不怪他。然而，當於江不顧情理、拒絕幫忙宋謙，她終於決定辭職。鐵血經紀人爲了一個毫無商業價值的藝人，甘願放棄股權激勵形式，離開奇麗，是其生命的轉捩點。宋謙對錶演的認真，感動了她，讓她對演員有全新的認識──演員必須以演技爲重，成爲在觀衆心中不被遺忘的恆星。

因爲向晚，宋謙改變對演藝的看法。他以身爲話劇演員爲榮，追求藝術勝於金錢。他認爲小劇場話劇一旦到大劇院，觀衆和舞臺的距離就遠了。是向晚，讓他明白通過網路平臺，話劇可以得到更多人認同和更高的價值；是向晚，讓他明白經紀人與藝人可以相知相惜。

而荔華，因爲向晚，不再囿於影后身分而錯失好角色。儘管債務纏身，仍拿出50萬幫助宋謙，只因爲他們是最早一批籤奇麗的演員。向晚、荔華和宋謙相互扶持，成就彼此的事業。向晚創立清源文化娛樂，希望成爲演藝圈清澈的源頭，認爲「經紀公司經營的是藝人，就應該以人爲本，以情爲重。」（第31集）因演出《玲瓏》一劇母親的角色，荔華得到國際頂級電影導演的邀約。宋謙的話劇首演獲得廣大回響，而且在國外得到最佳話劇男主角獎。

一直跟向晚爭鋒的朱迪，雖然老說能力不輸她，其實樣樣以她爲本。不知不覺中，成爲以前的向晚。林湘的死，讓朱迪領悟自己的經紀人觀念是錯的。如果那夜聽向晚的話留下來陪林湘，結局也許不一樣。

人們總因執念蜷縮在自己的世界，成爲無法跟外界溝通的孤獨者，即使有愛人在身邊的管絃、被粉絲擁戴的林湘，亦是如此。"We Are All Alone"就是要我們肯定自我之存在，並認同每個人都是獨一無二的個體。一直配合於江的管絃，認清在他心中沒有人不能被取代，決定從此爲自己而活，找回自己的價值。

徐陵、曉晨、葉星都走在夢想的道路上。莫北創辦向北律師事務所，希望像北極星一樣，不管遇到什麼事，都能堅守正義和理想。在他眼中，永遠盯着手機看的莫向晚，纔是最性感的。他愛上的就是這個在工作綻放自信光彩的美麗女人。

宋謙對樂樂說「無論爸爸以後拿多少獎，在爸爸心中，你纔是我這輩子最滿意的作品。所以希望未來的你，可以盡情地做自己想做的事，成爲自己想成爲的人。」（第36集）無人可控制或替代自己的人生，正是"We Are All Alone"揭櫫之真諦。

成爲自己想成爲的人，就是最耀眼的光芒。「這個世界上有很多光，只有所有的光匯聚在一起，纔是真正的溫暖。」（第36集）向晚說。

林玫玲／《怪你過分美麗》演藝經紀人以人爲本的職場哲學

相關資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