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沃牆／新冷戰來臨：由華爲禁令窺探美中科技戰
●李沃牆／現任淡江大學財務金融學系專任教授及兩岸金融中心副主任，亦爲富華創投及兆豐第一創投董事、品豐投顧榮譽顧問。
美中貿易爭端一波未平，一波又起；檯面上高潮迭起，底下暗潮洶涌；繼提高中國大陸進口的2,000億美元產品關稅後，川普接著於5月15日透過「國家緊急狀態」的頒佈，授權美國商務部對「威脅美國國安」的中國大陸華爲（Huawei）採取「進出口管制禁令」、Google 也呼應並宣佈停止與華爲的部分合作業務。此訊息甫發出不久，美國商務部工業與安全局（BIS）旋即於5月20日在聯邦公報宣佈，中國華爲及其68家附屬公司的出口管制措施，即日起授予使用華爲設備的美國特定寬頻公司及無線網路營運商「臨時通用許可證，TGL」，可有限度的暫時豁免90天，但不適用於新交易，直到8月19日止；這舉措彷彿是去年底貿易戰休兵90天的翻版。迨自去年7月中的第一波貿易戰到下月可能的全面課稅，川普第一階段打的只是傳統關稅貿易戰；而華爲事件自去年延燒至今，其實已宣告美中正進行一場科技戰。在這場科技戰中，雙方各有何優勢武器？最終又鹿死誰手？還是一場沒有贏家的戰爭？
美國晶片製造技高一籌
其實，早在美中貿易談判過程中，美方早將「中國製造2025」視爲威脅全球技術創新及美國科技霸權的策略。因爲，中國大陸希望在2025年底前，基本核心零件和重要基礎材料供應商國內市佔率提高至70%、中國大陸40%的手機晶片、還有70%的工業機器人和8%的可再生能源設備由國內自己生產；並期許未來在人工智慧（AI）等領域能逐漸追上美國及德國水準。據此，美方認爲中國大陸欲達此目標，勢必對目標產業採取高額補貼及市場準入限制等不公平手段。然而，在科技戰中，最重要及最值得關注的焦點莫過於晶片（Chip）。
去年12 月初的「經濟學人（The Economist）」就曾以：「美中兩國的晶片戰爭會成爲主戰場」爲封面主題報導。因晶片爲電子設備的「大腦」，無論是電腦、車輛、智慧型手機等，無不由晶片所控制。中國大陸企圖成爲全球電腦晶片要角，不斷鼓勵美國廠商移轉晶片製造技術；近幾年來，無不投入大筆資金於晶片的研發，但仍難以在短期內自主供應高階晶片。於是，晶片的技術等級愈高，其依賴美國進口的程度就愈深。據統計，單是2018年自海外進口半導體金額高達3,000億美元。而在華爲採購佔比中，較大者依序爲工業富聯FII（10%）、比亞迪（5%）、臺積電（4%）、歐菲光（3.3%）、富智康（3%）、偉創力（2.5%）、博通（2.3%）、高通（1.7%）、舜宇光學（1.5%）；其中，中國大陸採購佔高通全年營收的67%、英特爾的26%；川普實質禁止華爲向美高通、博通、英特爾、微軟等33家半導體及軟體採購零阻件，同時也禁止華爲對美供應產品；不僅凸顯中國大陸目前難以和美光、英特爾及高通等晶片大廠匹敵；更暴露出當前仍過度仰賴從美國進口的電腦晶片的致命弱點，無疑成爲美方在科技戰中最有利武器之一。
「中國標準2035」野心勃勃
技術標準是發明創新和商業化之間的紐帶，一個國家如果能把它的技術標準推廣到全球，就能從這些產業中獲取誘人的市場紅利，還能體現它深厚的硬實力。美中貿易戰後，中國大陸除了加強高科技自主研發外；據悉，早在2018年3月，大陸「國家標準化管理委員會」和「工程院等國家高級智庫」已正式啓動標準化戰略的行動綱領「中國標準2035，China Standards 2035」。該計劃擬由IC設計、虛擬實境、智慧健康養老、5G關鍵零組件等領域的國家標準制定做起。未來，要推動物聯網（IoT）、資訊科技設備互聯與太陽能領域的國家標準，進而成爲國際標準。實施步驟則是先由大陸龐大的內需市場建立產業生態系，然後透過「一帶一路」推向全世界；進而讓大陸有機會擺脫依賴國外技術的現狀，掌握關鍵產業技術標準的話語權。准此以觀，「中國標準2035」無疑是「中國製造2025」2.0版或升級版；也是全球5G爭霸賽中最爲有力的礎石。
鄧小平曾說過：「中東有原油，中國有稀土」；時值美中科技戰敏感時刻，中國大陸國家主席習近平日前前往江西稀土視察，引發中國大陸可能以稀土回擊美國的聯想。稀土被稱爲21世紀的科技金屬，被譽爲「工業的維生素」，也有「工業黃金」之稱；更是新能源、航空航天、信息、軍工等尖端科技領域不可或缺的戰略資源；小到手機熒幕、相機鏡片，大到鐳射、光纖通信、醫療成影設備、製造飛機的高強度金屬生產過程中，均可見稀土的身影。
中國大陸稀土藏量豐富，主要分佈於內蒙古包頭、四川涼山和江西贛州三地。據美國地質勘探局（USGS）所調查的數據顯示，截至2018年，中國稀土資源儲量爲4,400萬噸，佔世界總儲量的36.7%，位居世界第一。因部分國家基於環境保護而沒有大量開採，中國大陸因而承擔着全球90%以上的市場供應量，也掌控稀土市場的話語權。美國進口的稀土將近80%來自中國大陸；也因此，美國許多精密武器的關鍵原材料受制於中國大陸出口的稀土。中國大陸對稀土供應的掌控，長久以來對已開發國家的先進產品製造商構成風險；但不也意謂，稀土是中方在貿易戰最有利籌碼之一？至於是否發動「稀土戰」，或許尚在評估中。
「經濟學人（The Economist）」於去年底的一期封面主題：「紅月亮升起-中國將主宰全球科技？Red moon rising-will China dominate science?」。其內容報導華爲竭盡全力地想主宰全球5G 標準，晉身全球龍頭，此意圖引發美國高度關注，認爲中國大陸宰制5G會嚴重衝擊美國的國安並極力阻止。由華爲孟晚舟被捕事件演變至目前的華爲禁令，不難窺探其司馬昭之心。坦然言，「和平難、和平難；多歧路，今安在？」；美中兩國在貿易上的爭端只是表層的問題。君不見，雙方從半導體到潛艇、甚至太空探索等領域，無不暗自較勁，但這恐怕又是一場沒有贏家的長期新冷戰（cold wa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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