口碑第一、票房墊底，《落凡塵》可惜了

不少人爲《落凡塵》意難平。

上映一週以來，暑期檔綜合口碑最高，豆瓣評分從開分7.7漲到了7.8，遠超同檔期的《傘少女》和《神偷奶爸4》。

但票房成績卻近乎墊底，預測票房從映前的破億，跌到了不足四千萬，這數字還在持續走低。

根據“牛郎織女”故事改編的《落凡塵》，脫胎自2020年廣州美術學院的一支畢設短片。因爲風格獨特、作畫精細，被盛讚爲“最牛畢設”，獲得過不少關注。

這也吸引到了二次元陣地B站的注意，嗶哩嗶哩影業成爲該片的核心出品方之一。

但四年前的“直呼驚豔”並不足以激起今天的市場熱情。即便製作過硬、口碑強勁，但在《默殺》和《抓娃娃》的雙重夾擊下，《落凡塵》市場存在感不強。

高口碑、低票房，距離成爲“國漫爆款”，《落凡塵》還差了些什麼？

從創新性上看，《落凡塵》的改編思路跟當年《白蛇：緣起》很接近，都是在一個民間傳說的框架裡做出了全新的東西。

《緣起》講的是白娘子和許仙的前世姻緣，《落凡塵》說的是牛郎織女的後代，只是借用了一些基本的人物關係，主體故事和角色設定都是原創的。

雖然《牛郎織女》和《白蛇傳》並列中國民間四大傳說，但論知名度和戲劇性，前者都遠不及後者。過往對“牛郎織女”的故事新編也很少，侷限於情情愛愛，且織女作爲神仙的形象也不突出。

而《落凡塵》做得最厲害的一點就於，它不僅完全改寫了“牛郎織女”傳說，更是以織女爲中心構建出了一整套全新的世界觀。

影片的美術設計緊緊圍繞“絲線”和“織布”的概念，各種元素都與紡織品有關——天空就是一片巨大的幕布；通往南天門的路由長條狀布帛拼合而成；神兵神將的對戰法陣是“帛陣”；開神界大會，掌權者們不顯露真身，而是隔着紗簾若隱若現。

串場的二維動畫，是以絲線爲引的精細刺繡；二十八星宿歸位，金梭繡出青龍、白虎、朱雀、玄武四象圖，把劇情推向高潮。

在這樣的設定下，曾經作爲天幕管理者的織女，也就有了舉足輕重的地位。織女落入凡塵引發天庭危機、善用金線的織女後人法力高強等等後續設定才因此變得合理。

完整、自洽的世界觀，統一、連貫的美術風格，都是《落凡塵》贏下口碑的得分點。

對織女形象的改寫，不僅顛覆了以往織女“戀愛腦”“擅離職守”等罪名，也對陳舊的性別敘事作出了挑戰。

在傳統觀念裡，織補、縫紉工作與女性高度綁定，妻子理應操持家事、相夫教子。但在《落凡塵》裡，織女下凡是爲了拯救蒼生，出發點就變得不同。

織女有一對兒女，兒子金風會馭金線，男性因爲擅長針線工作而被衆神敬畏三分，這也是相當妙的處理。

值得一提的是，織女牛郎的子女分別叫金風、玉露。“金風玉露一相逢，便勝卻人間無數。”這句詩取自《鵲橋仙·纖雲弄巧》，講的就是秋風白露七夕約會。

往小了說，金線是一種生活技能，能縫衣服、補傷口，是主角獨立的象徵；往大了說，金線更是一種武器，擁有撼天動地的力量。《落凡塵》設定的戰力王牌，是以柔克剛。

但爲什麼《落凡塵》還是在票房上失利了？

客觀上講，檔期是一個重要原因。《落凡塵》7月12日上映，話題片《默殺》熱度不減，33%排片、50%票房佔比，同天上映的《神偷奶爸4》25%排片、30%票房佔比。

非熱門IP上映前期大多不佔優，需拉長戰線，等口碑發酵後博一個逆跌逆襲。但7月13日，從早上九點開始，《抓娃娃》就以等同於上映的架勢開始大規模點映，席捲熱搜。

可以說，《落凡塵》是恰恰趕上了這個暑期檔最差的上映日——《默殺》與《抓娃娃》的交接點。就算現在口碑釋出，暑期檔第一，也幾乎沒有討論聲量了。

按理說，“牛郎織女”最適配的檔期應是七夕，但那天又有“白蛇系列”終章《白蛇：浮生》同臺打擂，也很難有勝算。

第二，是IP知名度問題。

相比哪吒、西遊、封神、白蛇這些“大熱款”，“牛郎織女”知名度和號召力顯然弱很多。

《緣起》雖然是故事新編，但主角仍是許仙和白素貞，《落凡塵》卻直接從織女後人講起，缺少基本的前情鋪墊和情緒預埋。

宣發也沒有把“牛郎織女”作爲重點抓手，更多強調“星宿”“美院畢業”等信息，主海報都只透露出“織女後人”這一個信息點。

包括《落凡塵》這個片名。雖然扣題，但對沒看過畢業短片、不解其意的觀衆來說，這類“古風”“詩意”的片名同樣是個勸退因素。

有網友評論，哪怕直接叫《牛郎織女》，讓人走進影院的動力還大些，看之前完全不知道是講什麼的。

結果是，《落凡塵》用了民間傳說IP，但在市場上得到的卻是等同於原創的待遇，熟人光環基本無效。

第三，從作品本身來看，故事情節和人物塑造也還是欠些火候。

相比《傘少女》，《落凡塵》的敘事倒算完整，至少是清晰流暢地講完了一個故事，但這個故事還是稍顯老套。

失散多年的兄妹認不出彼此，機緣巧合成爲夥伴，一路打怪升級、逐步揭開身世秘密。

對織女形象做大刀闊斧的創新，這確實很好，但也只是一段“回憶殺”的體量，兄妹倆的主線劇情還是有些乏善可陳。

對角色的塑造也比較簡單、刻板，尤其是配角，工具屬性非常強。因爲嫉妒心作祟而故意使絆子的同僚，因爲嫉妒福祿壽比自己香火旺要毀天滅地的師父，人物在至善和至惡之間兩級跳躍，反轉來得過於生硬。

總體來說，《落凡塵》在今年暑期檔、包括在過往一年的國產動畫裡都算不錯的作品。對民間傳說的改編、多元風格的探索、傳統元素的運用，都提供了正面示範。片尾彩蛋也預示着一個東方傳說系列正在成形。

但缺少記憶點的人物、短板明顯的故事，還是讓《落凡塵》離“爆款”有點距離。

觀衆需要情緒和話題。過往的暑期檔國漫爆款，《大聖歸來》《哪吒之魔童降世》《長安三萬裡》，都由國民級IP加持，製作、情懷、敘事缺一不可。

加上“封神系列”（《姜子牙》《楊戩》）、“白蛇系列”，這些年國漫發展態勢良好，改編作品的質量越發成熟。

但也應該注意到的是，優秀的原創故事依然嚴重稀缺。目前內地影史國產動畫片票房榜前十，原創IP只有《深海》。就算是《深海》，也是在春節檔前期遇冷、後半程逐漸積累發力，三次延期密鑰才擠入TOP9。

創作者和出品方們還是傾向於安全牌。《落凡塵》的此次遇冷可能會加劇國漫電影市場的保守取向。

【文/王遲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