建國初期,陳毅在上海得知陸小曼境遇,連稱“師母”,爲其安排工作

建國初期,陳毅擔任上海市市長。一天,陳毅市長去著名畫家錢瘦鐵等舉辦的畫展上觀展,看到一幅畫覺得十分清新。詢問之下,得知該畫的作者是徐志摩遺孀陸小曼,當下對身邊的人說:“我曾有幸聽過徐志摩先生的講課,我是他的學生,陸小曼應是我的師母了。”

陸小曼

衆所周知,陳毅元帥有“詩人元帥”之稱,而徐志摩則是中國近代著名詩人,但要問到兩位“詩人”之間曾有過怎樣的交集,還得上溯到1926年的一段淵源。

1926年,陳毅從北京中法大學文學院畢業,擔任着中共北京學生聯合會的黨團書記,並經組織批准,擔任國民黨北京特別市黨部執委。這個特別市黨部,是國共合作的縮影,其成員很有特點,國民黨方面有吳稚暉、顧孟餘,共產黨方面是李大釗、張國燾、陳毅。

這年1月,陳毅“爲了使列寧紀念能在善於反宣傳的《晨報》上吐露一點消息”,將自己在列寧學會的一篇講話稿《紀念列寧》寄給當時主編《晨報副刊》的詩人徐志摩。陳毅的這篇文章,是爲紀念列寧逝世兩週年而作。它主要闡釋了列寧對世界的意義,以及其對中國(尤其中國共產黨)革命的影響。文章開頭指出:

從上述文字不難看出,陳毅這篇稿子的內容帶有明顯的時代痕跡,但對於列寧在中國的意義和作用,評價還是相當充分的,尤其在20世紀20年代,有這樣清醒認識的人是不多的。

陳毅

徐志摩給大家留下最深的印象是他的詩,以及那些風花雪月的故事。但在那個動盪時代,徐志摩也曾是懷揣着救國夢想渡海、以政論文章鍼砭時弊的青年。他曾說:“在24歲以前,自己最高的野心是想做一箇中國的漢密爾頓。”這位漢密爾頓,是美國開國元勳、首任財政部長。他是一位政治家、社會領袖。由此能看出徐志摩想做中國的社會領袖的慾望。徐志摩以漢密爾頓爲目標,是想從經濟入手來推動中國社會的發展。爲此,他還取了個英文名“漢密爾頓·徐”。

1918年11月,當一戰勝利的消息傳來,美國人涌上街頭歡呼慶祝,發自肺腑地爲國家驕傲。徐志摩初到異邦就旁觀了這一幕,感觸頗深。據《徐志摩傳》的作者韓石山描述,“他與室友共同訂立章程,發奮向學。章程的內容除了早起晚睡,多運動、多學習以外,還有每天7時朝會(激恥發心),傍晚面對祖國方向,高唱國歌。”

徐志摩在回國後的兩三年間,更多的是以時政評論家的身份說話。早期徐志摩發聲往往是寄文章去各種報紙雜誌,在接辦《晨報副刊》後,那裡成了他的陣地。當時,擔任北洋政府財政總長,北大教授羅文幹被捕,激起了知識界的強烈不滿。北大校長蔡元培提出辭呈,聲援羅文幹。初回國的徐志摩,帶着滿腔理想主義的勇氣和強烈的社會責任感,寫下了《就使打破了頭,也還要保持我靈魂的自由》,併發出了“無理想的民族必亡”的吶喊。

在那個愛國青年競相尋找救國之路的時代,徐志摩有他自己的政治理想,這個理想顯然是傾向於美國式的。因此,對於陳毅在投稿中談列寧的觀點,他並不贊同,立即給予迴應,寫出一篇長文《列寧忌日———談革命》,發表在1924年1月21日的《晨報副刊》上。

徐志摩的長文以陳毅的稿子爲引子,說:“我這裡收到陳毅曲秋(按:曲秋爲陳毅筆名)先生寄來的一篇油印的講話稿……”“陳先生的,是一個鮮明的列寧主義信徒的論調。他肯定(一)列寧主義,或第三國際主義,是全世界被壓迫民族唯一的希望,打倒帝國主義與資本主義唯一的武器;(二)中國共產黨是間接受列寧孵育的;(三)中國共產黨是中國農工階級的黨;(四)國內國民革命運動是共產黨,就是農工階級,領袖指揮的;(五)因此,所有我們國民革命運動的成績如上文列舉的,直接是中國共產黨的功勞,間接是俄國革命或列寧自身的靈感。”

接着,針對陳毅的觀點,徐志摩指出,中國社會需要的是“覺悟”,是“警醒”,而不是昏迷的“邪夢”。他用了西方的一句名言:“認識你自己”,認爲“這是所有個人努力與民族努力唯一的最後的目標”。這就爲他後面的話埋下伏筆:“但自從馬克思的發現以來,最時行的意識論不再是個人,不再是民族,而是階級了。”

徐志摩

徐志摩對於列寧的判斷,幾乎跟當時的西方世界一個腔調,“他是一個理想的黨魁,有思想,有手段,有決斷。他是一個制警句編口號的聖手;他的話裡有魔力。這就是他的危險性。”在文章中,徐志摩雖然承認列寧的偉大,但他的承認卻多少有些“戲謔”,“他的偉大,有如耶穌的偉大,是不容否認的……他的精神竟可說瀰漫在宇宙間,至少在百年內是決不會消散的。我卻不希望他的主義傳佈。我怕他。鐵不僅是他的手,他的心也是的”。”

當時尚不滿30歲的徐志摩,在文章的最後,用高高在上的教導式口吻說道:“青年人,不要輕易謳歌俄國革命,要知道俄國革命是人類史上最慘刻苦痛的一件事實……這不是鬧着玩的事情,不比趁熱鬧弄弄水弄弄火搗些小亂子是不在乎的。”

徐志摩有他的政治理想,而作爲學運領袖的陳毅,其政治理想當然也是非常的堅定。

陳毅1919年赴法勤工儉學,因1921年10月參加進駐里昂大學的鬥爭,被法國政府以“過激黨”的罪名,強行遣送回國。

經過多次鬥爭,北洋政府答應在北京中法大學開設一個專門班,接受這批迴國學生。由各省政府資助官費入學。陳毅的大哥陳孟熙和好友金滿城都入了學。但此時的陳毅尚在四川,因爲常給《新蜀報》投稿,被社長漆南薰聘爲《新蜀報》主筆。

在此期間,經蔡和森通信介紹,陳毅加入了共產主義青年團。後來,陳毅寫了一篇軍閥部隊殘害民衆的文章,觸怒了四川軍閥,楊森下了“禮送陳毅出境”的命令,要他“剋日離川”。陳毅不得已,於1923年10月離開重慶,在萬山紅遍,西山紅葉無限好的金秋時節,來到了北京中法大學,時年22歲。

青年陳毅

陳毅到京後,入學卻受到了教務主任宋春舫的刁難。宋怕陳毅鬧事,藉口校舍已滿,拒絕接收。陳毅只好去找住在附近“拙園”的李石曾,提出了充足的入學理由:第一,四川回國的35名學生中有陳毅的大名;第二,四川省政府撥有專款給學校。李石曾怕同學鬧事,遂答應陳毅入學。

陳毅在中法大學學習文科,北京大學的教授范文瀾、馬敘倫、胡適等人也來講課。陳毅偏愛哲學、文學、歷史、法語等課。他在學習上刻苦努力,嚴肅認真。有一次胡適來講演,題目是《談談讀書和翻譯》,強調翻譯時要尊重原著,最後還唸了一首順口溜說:“多攢幾個錢,少買幾畝田,千萬買部好字典,攜它到天邊,你若常常請教它,管保少丟幾次臉。”

胡走後,陳毅對同學郭麟閣說:“胡博士勸我們買部好字典,要尊重原著,可是他自己卻沒有做到。我們都讀過他譯的《二漁夫》,他對這篇小說的題目也隨心所欲地胡翻亂譯,將‘朋友’譯成了‘漁夫’,還談什麼尊重原著!”

後來,陳毅稱自己聽過徐志摩的課,大概也就是這個時候。

陳毅入中法大學不久,就由團轉黨,成爲光榮的中國共產黨黨員。不久又擔任了中法大學支部書記。在這期間,陳毅多次領導北京的學生運動。1925年冬,陳毅從中法大學畢業,全身心地投入到了革命工作中。

剛剛全身心投入革命的陳毅,對於徐志摩關於列寧的文章,這樣的態度,這樣的針鋒相對,當然難以接受。他利用一個晚上的時間,以通信的形式,分五個部分全面而銳利地回答了徐志摩《談革命》一文。

在“引子”部分,陳毅對徐志摩的文章作出一個定性:“我寄了一篇油印稿給徐志摩先生,爲的使列寧紀念能在善於反宣傳的《晨報》上吐露一點消息。果然引起了徐先生一篇《談革命》的妙文,詞旨淵懿,極盡諷刺挑撥之能事。”

陳毅非常尖銳地指出,徐志摩應該到工農羣衆中游學一次,至少會變更主張,或者共產或者不共產。否則,他就是“眼睛不顧事實,懸想一種應該怎樣辦的姿態來否認由經驗而得來革命教訓”陳毅認爲徐志摩代表着資產階級小資產階級,當然要反對這樣的主張,因此譏諷道:“可憐的人!坐在資產階級的墳墓上,壞了你一世的聰明。”這一論斷,可以說是非常的精準,即便放到現在,也能完美適配到某些人身上。

針對徐志摩的告誡,陳毅指出:“‘青年人!不要輕易詛咒俄國革命,要知道俄國革命是人類史上最慘痛的一件事實’,……徐先生不要責備共產黨人鐵的心,鐵的手,你且看帝國主義與軍閥的寶刀,與學士文人們的刻薄的刀筆罷。不要以爲做文章是好玩的,以爲趁熱弄弄水弄弄火搗些小亂子是不在乎的。”陳毅這裡幾乎全用了徐志摩的語句,但意義全然成了反諷。陳毅言辭激烈的辯駁文章,刊於1926年2月4日《京報》副刊上。

當時的陳毅,不過25歲。而已經譽滿文壇的徐志摩,也還不滿30歲。不可否認的是,他們都在爲千瘡百孔的中國找尋出路,這麼多年過去,歷史早已經證明,到底誰的理想更高遠,更適合中國的國情。

在那次論戰後不久,1926年3月12日,兩艘日本軍艦公然闖進大沽口,向守衛大沽口炮臺的國民軍開炮轟擊,守軍被迫還擊.3月14日,在中共北方區委領導下,北京舉行了聲勢浩大的國民反日大會,憤怒聲討日軍暴行。

3月16日,英、美、法、日、意、西、荷、比八國串通起來,對中國施加壓力,向北京段祺瑞政府提畫最後通裸,竟然要國民軍在四十四小時內拆除天津到大沽口之間的防禦工事,否則將強行拆除。

對於帝國主義的強盜行徑,北京人民和學生義憤填膺,陳毅獲悉後立即來到東交民巷附近的黨的北方區執行委員會書記李大釗家,向李大釗談了想法,主張給帝國主義以有力回擊。3月16日晚,李大釗、陳毅等連夜召開會議,商討對策,決定在3月18日舉行一次羣衆大示威,督促段祺瑞政府和全國民衆一致行動,駁回無理通諜,捍衛國家、民族的合法權益。

3月17日下午,陳毅帶領六十七名代表到達鐵獅子衚衕執政府國務院進行交涉,被守衛隊擋住,經再三交涉只准人進四個代表。陳毅四人進門後,強烈要求立即會見段執政和賈德耀總理,直到夜裡十二點,國務院秘書鄧漢祥纔出來應付了一下。

3月18日上午十點鐘,北京各界人民萬餘人在天安門廣場舉行聲討帝國主義強盜行徑的大會,歷時約兩個小時,會後到執政府門前請願。

羣衆隊伍經東長安街、東單、東四等地向執政府所在地鐵獅子衚衕前進。李大釗、陳毅等走在最前面,沿途的羣衆排成了人牆,紛紛鼓掌,揮帽致敬。當隊伍到達執政府門前時,執政府戒備森嚴,衛隊端着上了刺刀的槍,五名代表攜帶大會決議,要求送進執政府,遭到衛隊無理拒絕,羣衆忍無可忍,響起了憤努的口號。

就在此時,槍響了,一次有預謀的屠殺開始。.劊子手們用排槍、刺刀和棍棒,對手無寸鐵的和平請願者進行無情襲擊。請願隊伍亂了,人們向衚衕口外涌去,不料衚衕口外早有伏兵,許多人中彈倒下。李大釗手揹負傷,陳毅在槍響後,走在隊伍最後掩護着羣衆,當他看見一個倒在血泊中的女學生,急忙把她送進了醫院.

這場滅絕人性的屠殺,就是震驚中外的“三一八慘案”,陳毅驚險脫身,隨後被黨派往四川開展兵運工作,從此開始了他的軍戎生涯。

這起慘案讓徐志摩終是難抑憤怒,寫下了《梅雪爭春(紀念三一八)》。在他主持的《晨報副刊》上,聞一多、饒孟侃等人紛紛發表詩文譴責北洋政府的暴行。《晨報副刊》上的《詩刊》創刊號幾乎成了“三一八”慘案紀念專號。

建國後,陳毅擔任上海市長,十分重視與文藝界人士的往來。當他得知“師母”陸小曼生活艱難的情況後,感慨不已。後來在陳毅的關心下,陸小曼成爲上海中國畫院的一名畫師,從而擺脫了生活困境。

在聽聞陳毅安排陸小曼出來做事,有了穩定收入之後,在臺灣的胡適潸然淚下,一是想念老友徐志摩,二是爲陳毅的大度襟懷所感動。他說:“陳毅這人,很有人情味,……我胡適非常感謝他。”#圖文萬粉激勵計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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